雖然我是個創作者,但有時,我對這世界感到真正的絕望。

 

前幾日中午,牽著小兒子,走路要到住家附近買午餐。

春日以來連續陰雨,許多泥土裡的生命都醒了,路邊隨處可見蝸牛、螺、小蟑螂與翩翩飛舞的蝴蝶,連蚯蚓都常翻身出土,在地上慢爬,像是有哪裡要去,卻一點也不急,連能不能到達也無關緊要的樣子。

不過,這天倒出奇晴熱,日頭穿過光年燒烤藍色地球,不到十分鐘的路程,我走得背脊出汗,兒子緊握著我的手心也濕黏。

就在快到午餐店家的路口上,一顆小小的螺,像不知何時落地的隕石,不適切的仰躺在柏油路面,就在馬路正中央。

原本一直保持心情的舒愉,以淡定寧靜對抗浮熱空氣的我,一下子心火怒燃,腦門轟炸。

這是人為的。

走近去看,螺殼背朝地,朝天的肉體蜷曲萎縮,大概是為了潤澤保命,在柔軟的肉身與殼之間,有許多分泌出來的黏泡痕跡,但已經粉白無光。

我伸手去撿,螺殼竟然燙手,不知道已經被放在這裡多久了。高溫下的肉身顯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飽受凌遲。

趕緊把螺移往路邊草叢,小兒子拉著我的手叫著要要要,我在陰涼處蹲下來讓他看,他好奇的伸手指著這生物,嘴裡稀哩呼嚕含糊說著。

是的孩子,我知道,他死了。

他曾經是一個美麗的生命,現在他死了。

 

為什麼人能如此自私?

 

前幾日,北上到一個學校教學演講,回程為了趕時間,搭高鐵。

印象中的高鐵,是路上航空,較少人搭乘,座位舒適服務親切。沒想到,如今高鐵不管平日假日,自由座區竟然班班客滿,想有個座位手腳還得快。

好不容易擠到一個位子,在兩人座區靠走道那側。剛落座擺好行李,旁邊有對話響起。

「先生,請問旁邊有人坐嗎?」

原來,座位幾乎全滿,在我右側三人座區上,一個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閉目坐在靠走道側,在他裡側的兩個位置沒人坐,但餐桌都是掀開的,上面各擺著一個吃剩的泡麵空碗。

看似有人,但不見其他行李。

……」這男子閉目沒回答。

「不好意思,先生,」詢問的是個年輕女子,行李不多,但兩手都有,「請問,這位置有人坐嗎?」

男子緩緩睜眼,望著詢問的女子,依然沈默。

「對不起,這位置有人坐嗎?」女子再三詢問。

「我不知道。」男子終於開口,雙眼只半張,像佛。

「那……」女子躊躇,「不好意思,借我過一下」終於決定跨進去。

「我不知道他等一下會不會回來。」女子一腿已跨進去,男子又開口,女子只得再把腿縮回來。

「有人坐嗎?」

「妳要坐也可以啦,」男子面無表情說,「可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避重就輕,迂迴賴皮,女子不發一語,嚴肅離開找其他位置去。

這一折騰,該搶到位置的都搶到了,不知那女子是否能找到座位。

如此,車廂高速啟動,一路上那位「他」始終沒有出現。我不只一次斜眼瞥那男子,他一人佔三張座椅,翹起腳睡得舒適。

途中,清理人員經過,他俐落清醒,把那兩個空碗丟給清理人員,便又繼續閉眼仰坐。

 

我不知道該怎麼理解這個世界,如果這男子得到舒適的座位,而那顆螺被惡性的丟在太陽下。

一個螺只要一個殼就能生存了,就一個殼!

他就能好好的安靜的生存,不打擾任何人。

但有人就偏偏要更大的位子。

人類不停探索宇宙,為的並不是生存空間,只是想得到更大的世界。但與我們人類活在同個時間空間的生命,世界卻越來越小。

如果,我們都願意去尊重與理解其他生命,我們之間的世界是否就會更大,而不需要無止盡的向外探索擴張,強佔那些我們根本坐不到的位置呢?

 

我希望這只是虛構的情節,我對這點抱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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