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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維特一邊用鏟子使勁的挖開泥土,好讓它們空出兩個能夠放下兩名成人的空間,一邊面無表情的思考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對整件事有任何真實感,就算他們的屍體此刻就躺在自己腳邊也一樣。德維特望向腳邊的兩具屍體。

他們的身體從昨晚到現在的時間,已經產生了些許的腐敗,但是他不在意。這座村子裡恐怕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來找他,因此他不害怕被人發現這件事……況且發現了又能怎麼樣呢?

德維特看了看他已經挖了許久的兩個窟窿。它們的深度足以讓三個人躺進去,而這個深度正好是他需要的,長度也剛剛好。德維特放下手中的鏟子,用沾滿汗水的白色長袖抹了抹額頭,順帶將上頭黏有的泥土抹到額頭上,讓額頭變得有些污黑難看。

他抱起了他最深愛的人──玫根,她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了,輕巧的將她放入窟窿中的其中一個。德維特隨即回頭將另一名死屍抱起──他知道這個精靈男屍的名字是伊諾克,然後放入另一個窟窿裡。德維特看了看他的成果,撿起了放在一旁的鏟子,開始將泥土鏟回窟窿裡,蓋住那兩具屍體。

他的動作持續著,泥土在身邊飛濺,他不在意這些,甚至不在意那兩具屍體逐漸被掩蓋住的驚愕表情。那是死前最後一刻的表情。他的思緒隨著反覆的動作飄遠。他站在自家的後庭已經很久,這裡一直以來都沒有生長任何的花草樹木,而是光禿禿的一片。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為什麼要殺人呢

他不解的思考著,眼神空洞。

不久之後他就將窟窿重新填滿了。因為裡頭放了東西,所以泥土不能全部平坦的蓋上,而是凸出來了一點點。德維特喘了幾口氣,又凝視了這兩個被填滿的窟窿許久,然後才轉身離開。

德維特一面擦著汗,一面走向此刻看起來相當遙遠的後門。他的家有兩個門,一個是前門,一個是後門。後門直接著廚房,因此他是從那裡把屍體搬出來的。他的住家旁有高高的木製圍牆圍起來──每個住戶都有──因此不怕被人發現他在做些什麼。

德維特勞累的走進後門,這時外面突然下起雨來了。他回頭望向被突然間下起來的大雨浸濕的後庭,想了想,覺得並沒有什麼特別不妥的地方,於是轉身往屋內深處走去。下午的時候陽光也不會特別不明亮,反而維持在一種陰雨濛濛的舒適感。他很喜歡這樣,但此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沒了欣賞這些東西的心情。

德維特把鏟子隨意的拋在廚房門口,然後走向他和玫根的房間──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突然意識到這點──路途中隨意的脫下了白色的長袖上衣。它們沾滿了泥土碎屑,他不想弄髒床單,於是把它丟在走廊上。德維特走進沒有任何一扇窗戶的房間裡,由於是密閉空間,因此房間看起來隔外的陰暗潮濕。他看了看這間房間,慢慢的走向白色的彈簧床,接著任由自己把自己拋進雪白的柔軟床墊裡面。這時它發出了難聽的吱呀聲。畢竟這張床他用了好幾年了,難免會有壞掉的情況發生。

德維特翻了個身,側躺的背對依舊敞開的房間大門。

「到底……為什麼呢?」他喃喃自語道,視線不由自主的飄向放在床頭櫃的那一根髮夾。上頭還殘有幾根美麗的金色長髮。

 

 

德維特自小一直生活在強而有力的生活壓力裡面。他自小就沒了父母親,當他有記憶時,他所認得的那個人就是只會使喚他、毆打他的叔叔。他的叔叔平時是個和藹可親的商人,但骨子裡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的叔叔在他人面前假裝他很仁慈,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但只有德維特,一直被藏在房間裡的德維特才知道他的叔叔的真面目。

叔叔會在閒餘時以毆打他為樂,甚至在壓力最大的時候拼命的虐待他,像是德維特不是個人一樣。德維特一直很怕他有一天會死在叔叔的手下,但他的叔叔在某一天就因為心臟方面的疾病死亡了,因此他的叔叔並沒有得手。原本那晚他的叔叔就打算要殺死他了。德維特知道。因為那時叔叔就站在房間裡面看著德維特,手上拿著一把短刀。

德維特那年十三歲,那時他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每天的夢魘痛苦,想要逃得遠遠的,而且很害怕死亡。在十三歲之前他並沒有出過叔叔的家任何一步,但已經熟知所有生活上的事物要如何處理,每天他都要替他的叔叔做一遍這些事情。

在叔叔死後,德維特當晚就收拾了所有衣物離開了那個家,也帶走了叔叔手上的小刀,以防萬一。他當晚逃離了那個村莊,因為他並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而外頭一切都如此陌生時,他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在荒野裡面。他逃走的時候沒有想太多,而是到了他真正走出村莊,並且分辨不清處方向時才發現這件事。但他還是活下來了。

他以野生動物的血肉和河流的水維生,直到一個禮拜後才好不容易的到達另一個村莊,那時他已經筋疲力竭。

之後他用了好幾年生活在小巷裡,直到存夠了錢之後才買了一塊土地和住家,真正開始他的生活。那時德維特已經成年了。他在不久之後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並且結交了不少朋友,也在其中認識了玫根。

玫根是個充滿魅力的女性,她工作認真,人活潑開朗,外貌亮眼。德維特第一眼看見她時,就被她吸引住了。從此以後他變得常常把所有重心都放在玫根身上,那時他幾乎忘記了在沒有玫根之前自己的日子多麼充滿壓力和乏味。

後來玫根和他成為了情侶,並且同居。德維特每天以著愉悅平靜的心情過日子,他們之間也不缺少年輕人專有的刺激,但在那件事發生之後,一切都變了。

那天玫根晚上沒有回到家裡睡覺。德維特輾轉難眠的在床上翻來覆去,房間的燈光在半夜的時候依舊沒有熄滅,因為玫根還沒回來。玫根不曾這樣晚歸的。這讓德維特備感擔心,害怕她出了什麼事情。

玫根的工作和他不一樣,是個極具彈性的工作。因為這樣,所以德維特更是擔心。他望著窗外漆黑的景色,忍不住坐起身來。外面沒有任何一絲燈火,房間裡的雙人床此刻只有他一個人。疲累早就已經把他的身心佔據了。

「再等一下就好。」他告訴自己,但玫根當晚都沒有回來,而他也在不久之後就睡著了。

隔天早上大約清晨的時候,德維特在不太安穩的睡眠中感受到有人壓迫了床墊,讓它發出吱呀的聲響。這時太陽已經出來了,因此房間內不再那麼的昏暗,而且房內的燈還開著。

德維特眨了眨眼睛,睜開了沉重的眼皮。玫根看起來極度疲勞的臉龐映入他的眼裡,讓他驚醒了過來。德維特坐起身,連忙抓住正在脫換外衣的玫根,由後抱住了她。

「妳昨天去哪裡了?」他問。聲音聽起來很沒精神。

玫根的動作頓了一下,有點驚訝的抓住他的一隻手臂,回過頭來望向德維特。德維特在她的臉上捕捉到一絲蒼白,但那時他沒多想那是什麼意思,而只是當作她太累了而已。

「昨天比較忙。因為老闆那裡發生了一些事。」

玫根是酒吧的服務生,但那裡人手充足,基本上她可以只工作五個小時就回到家,而且薪水還不少。德維特皺了皺眉,隨即露出有點擔心的表情。

「這樣嗎?害我擔心死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

玫根愣了一下,沒有回答他。

「沒什麼啦。我想先睡一下。」玫根說。德維特挑了挑眉,他的回應是一個溫柔的親吻。

玫根毫不訝異的閉上眼睛,隨即以有點遲緩的動作回吻他。這時德維特在她的嘴裡嘗到了酒味。那種酒精的味道很精緻,讓他忍不住嚇了一跳。玫根待的酒店很少會有顧客點這種昂貴的酒品,更少邀請女服務生一同飲用。德維特心中起了一絲疑惑,但沒有打算問出口。他沒有太過在意這種事,但當他往下親吻玫根的頸部時他發覺事情的不對勁。她身上多了一股他沒聞過的清香味道。那是一種精緻的香水味,他頓下了動作,抬起頭來望向玫根。

「怎麼了嗎?」玫根問。看起來有點緊張,眼神閃爍。

德維特轉而抱住她,趁機聞了聞她濃密的金色捲髮,裡面果然有一樣的味道。

「沒什麼,妳睡吧。」他抬起頭,露出微笑,沒有質問玫根關於那股香味的事情。

 

 

德維特知道玫根有不對勁的地方。自從上次她晚歸之後,她越來越常往外跑了。但是他依舊縱容著。他不希望生活的秩序就這麼被打斷,而且他也一逕認為她一定是有事情要處理,他寧願就這樣相信她。

德維特某天遭受朋友的邀約,那是個晚上。他同事中的朋友們邀請他一起去喝酒,並且知道最近德維特正為了玫根的事情而有些食不下嚥,這一次的聚會算是為他而舉扮的。德維特感到有點感動。

那晚玫根在,德維特認為就這樣把她留下,當個小小的報復也不錯。於是他就這樣和其他人一同前往酒店了。

「這樣好嗎?她會不會不高興啊?」在他們所有人會合之後,其中一名叫作約瑟夫的人問。德維特搖搖頭。

「不會的。」他回答。

酒店距離德維特的家其實並不遠,但依舊要走上十分鐘。他們一群人嘻笑著聊著天,氣氛輕鬆的前往那間酒店。那間酒店在這個村裡開了很久了,幾乎是在德維特第一次踏入這個村子起就已經存在了。德維特對那裡頗為熟悉。

最近那個酒店似乎來了個新的酒保,為人風趣。這是德維特聽約瑟夫說的。

他們不久後到達了酒店。那間酒店叫作「expert」,意指專家的意思。這間店以裝潢昏暗頹廢在村子裡傳出名聲來,裡面很大,而且有兩層樓,只不過二樓是可供人休息的房間。他們一踏入酒店裡,立刻就感受到了裡面的頹廢風味。裡頭給人的感覺出奇的安靜,細小的聲音和賭博時發出的低聲咒罵聲給人一種細緻的優雅感。德維特感到有點驚訝。他從來沒到過這麼安靜的酒店。上次他來到這裡時,裡頭其實也只是喧鬧的空間。

「據說是那個新酒保的傑作。」約瑟夫說道,眨了眨眼。

「這些人真的都聽他的話啊?」德維特驚愕的問。約瑟夫點了點頭。

「因為他是精靈。這裡大部份的氣氛來源就在於他天生的能力。」

精靈天生就有蠱惑他人的能力,這個德維特還知道。

「這麼厲害嗎?」德維特讚嘆道。

德維特和他的四個同事朋友一同入座,坐入吧台底下的那些圓桌的其中一張。酒吧內的燈光很昏暗,正好形成了頹廢所需要的一切。德維特一點都不意外這件事。

服務生從一旁走了過來,手上拿著四張夾在紙夾板上的菜單。服務生對他們露出溫和的笑容。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有金色的大捲髮,此刻正被束起以方便工作。放下來的長度應該到達腰部吧。

「這裡是菜單。」她將菜單交到四人手中,微笑的站在一旁,同時往四處望了望,看看是否有需要她的客人。現在似乎沒有需要她的客人。

德維特的視線在菜單上掃視。來酒店一定要喝酒,而且他們似乎有想要喝得爛醉的意思。德維特決定先等其他人決定餐點之後再做配合,於是抬頭望向身旁的約瑟夫。

「你有看到要吃的嗎?」約瑟夫正好問道。德維特搖搖頭。

「我不確定。你有看到嗎?」德維特問。

約瑟夫又看了看菜單,指著一份通常拿來配啤酒的菜。

「這個吧,今天是要來喝酒的嘛。」

「也對。」

四人分別點了想吃的菜,然後也叫了啤酒。

「今天就喝個痛快嘛。」約瑟夫拍了拍德維特的肩膀,露出大大的笑容。

「嗯。」德維特回以一個微笑。

他們點的東西很快就來了。桌子從東西一送來就陷入細細的談話聲中。他們的談話很熱烈,卻依舊壓低著聲音。德維特忍不住認為這是那個精靈的傑作,畢竟他的同事們幾乎全都是多話的人。

德維特加入他們的談話,跟著一同吃飯和喝酒。他們不時輕笑幾聲,看著桌中總是成為大家中心的人說話。

「結果啊……那個人據說後來拉了三天的肚子。」他一臉認真的說,刻意瞪大的眼睛讓桌中的一個人憋不住笑的笑了出來。

「那個人真可憐啊!」第一個笑出來的人說道。

桌內的氣氛變得十分歡樂,德維特跟著一同被泫染到這歡樂的氣氛,卻突然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的笑聲中少了一點笑意。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他想。感到莫名的空洞。

德維特提起酒杯又喝了一點,正好在這時,眼角餘光看見一個從吧台走出來的身影。那個人的身上穿著酒保的服裝,擁有精靈的尖耳朵,是個男人。德維特放下酒杯,注意到那個人朝他們走了過來,並且望向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德維特愣了一下,隨即也回以一個有點勉強的微笑。

男精靈走到他們的桌邊,腳步輕快。他接近的時候最靠近他的那個人抬起頭來望向了他,愣住了。但他隨即站起身,露出像是見到好久不見朋友的笑容。

「你看吧,我真的給你帶來新客人啦。」他笑道,酒保也跟著笑了。

「你真守信用!」

德維特的同事──巴克一手攬上精靈的肩膀,對眾人露出更大的笑容。

「這是伊諾克!上次我在這裡認識的朋友!」巴克說道,「我答應他要帶新客人過來,不過他堅持在看到你們之前不要讓你們知道我和他認識,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啦。」

這時叫作愛德溫的男性站起身來,「怪不得你這麼堅持要來這裡!」

「我也有苦衷啊!」巴克回答。

「什麼啊?講得我像是壞人一樣。」伊諾克雙手環胸,挑眉抗議。

伊諾克的吧台現在沒有人,因此他也就逕自拉了張椅子加入他們。他們很快就聊了起來,伊諾克為人相當風趣,而且度量很大,和傳說中的精靈完全不同。

「你們問為什麼啊?因為我不是貴族啊。」伊諾克理所當然的回答,順手撥了撥他的黑色短髮。

他們的話題中心從閒聊漸漸變成互相揭穿隱私的小遊戲,但沒有人玩得太過過份而引起別人的不高興。

德維特大多時候坐在一旁聽著,聽見好笑的事情就會跟著輕笑幾聲,發言的機會很少。但他也樂於這樣。

內心的空洞好像補不起來,他突然發覺這件事,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從剛才開始

德維特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伊諾克身上。那只是個直覺,但他就是覺得伊諾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是哪裡呢究竟是哪裡呢?德維特感到有點焦躁,卻不想因此掃了其他人的興,於是只是安靜的待在一旁。這時他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和眾人聊到一半的伊諾克不經意的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鐘上的時間顯示目前是八點半。他突然一臉驚訝的站起身。

「糟糕,我今天和別人有約。」伊諾克說道,另一名似乎原本就跟他說好要替他代邊的酒保已經走進吧台代替伊諾克了,「抱歉,我得先離開了。」

伊諾克和所有人說過再見之後轉身離開。他經過德維特的身邊,因為他的步速很快,因此他身上的氣味在德維特身邊留下。德維特感到渾身一僵。是那個味道,德維特想,是那個出現在玫根身上的味道我就知道他有哪裡不對勁現在我知道究竟是哪裡了

德維特不久後也站起身,表示想要先回去了。

「什麼啊,今天是特地幫你扮的耶。」約瑟夫失望的說。

「抱歉。下次不會了。」德維特露出微笑。他知道看起來一定很僵硬。

「……好吧,你就先回去吧。」約瑟夫回答。表情有點不自然。他認為德維特想早些離開的原因和玫根有關。

「謝謝。」

德維特和所有人道別後就轉身跟著離開了。

 

 

德維特刻意放慢腳步,這時他已經看不見伊諾克的身影,因為伊諾克比他早走了很多。夜晚的道路看起來格外安靜黑暗。但是德維特並不害怕。他喜歡黑暗,黑暗給他一種安全感,卻也不至於太過於迷戀。德維特走的是和來時同樣的路線,他不怕在路上不小心碰見伊諾克,反正不管怎麼樣,他也不確定自己此刻回去是要去做什麼的。

夜間時的村莊帶給人一種不安全感,每一間屋子都用了高木圍牆圍起,看不見裡面的人在做什麼。德維特在路上時沒有思考為什麼想要跟過去,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要揭開玫根的不忠。他不知道。

當他到達此刻已經燈火通明的家時,玫根和伊諾克正好站在門口。德維特皺了皺眉,決定躲到一旁等他們進入家門。不久之後他們就進入家門了,伊諾克如同德維特所想的,摟著玫根的肩膀看起來很開心。他在關門時親吻了一下玫根,讓德維特更確定他的推斷是正確的。

德維特又等了一下,確定他們已經不在客廳之後走進了房子旁用圍牆圍起的範圍裡,隨時盯著窗戶監看他們有沒有出現在客廳而因此看到他,然後繞到房子的後面。那裡有一扇門。

通常這一扇門德維特不會使用,因此也幾乎忘記了有這樣的一個出口。不過正好,今晚就是使用它的時候。

德維特從門上的小窗子望了進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樣。他看見散亂的衣物被扔在從大門通往房間的路上,他當然知道那代表什麼。德維特並不覺得特別難過或者憤怒,也不覺得有所在意。但他小心的開了門,走了進去。

這個門剛好通到廚房,因此德維特看見掛在牆上的刀子。他伸手拿起了它,在一旁揮了揮。

為什麼要拿刀子呢?德維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想拿它幹嘛。他低頭看了看菜刀被擦得晶亮的表面,舉起了一隻手看了看。最後他還是沒有砍下去。因為沒有必要。

德維特脫下了有聲音的鞋子,往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房間的門是關著的,德維特一點都不意外這件事。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直接打開房門,沒有敲門。映入眼裡的是伊諾克親吻玫根的畫面,房內一如往常的打開了黃色的電燈,此刻他們驚訝的回過頭來望向了德維特,兩個人裸著身體相擁。

「德維特?」玫根驚訝的坐起身,慌亂的推開了伊諾克。

德維特知道她想要解釋,但他在下一秒衝了出去,前端尖銳的菜刀被刺入伊諾克的胸口。玫根驚叫出聲,血液從伊諾克的身上噴了出來。德維特抽出刀子,在玫根反應過來之前也殺了她。兩具屍體摔落了床,兩個人的表情凝結在驚訝的那一刻。

德維特將刀子放到了地面上,然後伸手拔下了玫根夾在頭髮上的那一根髮夾,放到了床頭櫃。他還記得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生日禮物。突然之間,德維特有種奇怪的感覺。事情好像不是真的。德維特想。

這一切好像本能反應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而且我應該要給玫根解釋機會的況且我並沒有深入認識伊諾克這個人

德維特忍不住看著他們的屍體發起呆來。

我是真的愛玫根嗎?他不禁懷疑。如果我愛她又為什麼要殺掉她我憤怒嗎

他想著。思考著。但是他下意識的明白,答案是:沒有。他沒有生氣,在得知真相之後除了那一瞬的吃驚以外,什麼都沒有。剩下的就只有空洞而已。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玫根愛他嗎?德維特心中泛起這個疑問。

停頓了一下,他決定待會再來為此煩惱。因為屍體的血此刻已經染濕了一半的地板了。德維特把伊諾克的屍體扶起來,找了一塊沒有用的布放了上去。他接著回頭扶起玫根的,也放上那塊布。血液被吸收了進去。不管是地上的還是他們身上的。

德維特想了想,決定銷毀他殺人的證據。他把地上的菜刀撿起來,徹徹底底的擦得乾乾淨淨,然後放回廚房牆上的掛勾。他又思考了一下,是不是會有人可能猜測到他殺了人。

玫根並沒有什麼朋友,而且對外的防衛心很重,他覺得她不會告訴別人伊諾克的事,因此就沒有再殺人的必要了。德維特把兩具屍體和那塊布捲在一起,暫時扔到了家裡的倉庫去,決定明天再找個時間把他們埋起來。

這時德維特回過頭來清理他的床單,床單上被濺上了一點血。德維特感到有點懶惰,而地面已經被剛才的布空乾淨了。他把床單扯了下來,塞到衣櫥裡去,關了燈後離開了房間。時間已經是該睡覺的時候了,於是他走到客廳的沙發上躺了下來。他決定今晚要睡在客廳。

「誰想睡剛死過人的床啊?」他喃喃道。玫根的死沒有讓他難以入睡。

不久之後德維特就睡著了。一切好像簡單過頭了

 

 

德維特又想了一會。翻了個身正躺過來,忍不住嘆口氣。

突然之間,一種熟悉的感覺讓他坐起身來,揉亂了頭髮。

「對了……是空洞吧?」德維特喃喃自語,一股憤怒湧了上來。他拾起身後的枕頭往地上甩去,白色的枕頭砸上不怎麼乾淨的地面,羽毛飛了出來,讓房間的空氣又變得混濁一點。德維特重新躺了下來,無處發洩的背對彷彿在指控他的那個髮夾,抱住了自己的雙腿,逃避一樣的縮起自己。

「又是一次……是因為背叛吧?」他垂下視線,幾乎不知道此刻自己正在說話,「和爸爸媽媽一樣,和叔叔一樣……全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想背叛……是本性吧?人本來就會厭煩……本來就會渴望改變啊……」

可是玫根真的背叛我了嗎?他的內心浮起這個念頭。

德維特震驚的瞪大眼睛。

「玫根……我殺掉她了……我殺掉她了……」德維特語無倫次了起來,他因為過度的驚愕而喘氣,他震驚的快速坐起身,隨即又沒了動作。他突然想到,就算現在把她的屍體挖出來又怎麼樣?能挽回什麼嗎?

於是他的視線落到床頭櫃上的髮夾。

德維特愣了一下,隨即緩緩的爬向床頭櫃,從上方拾起了玫根的髮夾。

他此刻突然明白了。背叛根本是一種人性飢渴。因為,他也想要背叛自己了。

德維特想都沒想,只是閉上眼睛。

「因為我錯了……所以我去跟妳道歉。」他低語。

德維特趁著自己還沒反悔之前吞下了髮夾,然後瞪大眼睛。他抓住自己的喉嚨無聲的哀號,痛苦的扯住床單,幾乎以為自己熬不過去,甚至害怕自己不會因此死亡。

最後,他倒了下來。身體因為不適而不受控制的抽蓄著,血液從他的喉嚨湧了出來。

迷濛的感覺讓他感到一陣飄飄然的舒適感,視線模糊了起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感知在抽離。剝離。好像飄走了。不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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