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副刊部落格

我忘了
那是怎麼樣的年代
一個夜晚，是如何
遇上你的

我再也想不起
你的面容，你的衣褲
穿著哪款鞋，不知道
你有沒有戴手鍊？
只記得你的聲音
沙啞，脆弱
在我不時吐出的霧氣間
載浮載沉，游離著
依稀的存在

你說你是個劇作家
編寫過無數篇
結構嚴謹，情節緊湊
富有巧思的佳作
雖然我不記得
哪一次公演的海報上
印有你的名字（噢，你的
名字也被記憶的海浪
啃盡）
於是我假設自己
見識淺陋，虛心地詢問你的
任何一篇傑出劇本

我感覺你的不悅
你的聲音起伏雜訊
（而我無法探知你憤怒的
眼神，只能猜想你的雙眼
粼粼
像澄紅夕陽
即將落入海中）
我跟你道歉、告訴你
我是真誠地
想讓自己的靈魂
熔入你鑿刻的模板上

於是你遞過一份手稿
（也許你的臉
一如這疊蠟黃的紙
落入時間的沙堆）
我期待掉入
你的迴圈
輪迴喜劇悲劇
於是我把你自詡的才華
展開
成為一座迷宮
開始步行

（我感覺這座迷宮
由蜘蛛網複雜地編織
蛛絲完全透光
像一片虛無的
白）
在每個轉角岔路踟躕
漸漸地緩步
漸漸地猶疑
我找不到
進入你的靈魂的道路

因此我假設自己
才疏學淺，虛心地詢問你
而你十分鄙夷不悅
（我忘了你的鼻翼
有沒有展開
像一隻啼叫的海鷗
飛過大海）
你似乎想解釋
但你什麼都不願多說
像一枝鉛筆
你把我們圈禁
在你之外
為自己畫上斜斜長長的
孤獨的背影

然後你就這麼走了
我再也沒跟你碰面
或許你已經死了
人生如戲劇。

我想像
你留下一塊空白的墓碑
如你最後躑躅的迷宮
如你最後欲作的辯解
如你最後透明的蛛網
仍苟延殘喘地
想黏住
每個曾經想要找到你
但從未成功的
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