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風鈴聲不斷的響著,在寧靜的夜中傳遍整個天井直達我的耳中,那鈴聲讓夜的寧靜更加明顯,也讓我的睏意更加深沉,我索性關掉電視的電源並把遙控器隨手一扔,往溫暖的被褥躍去,抱著被褥縮了幾陣才終於安心的闔上雙眼,準備進入夢鄉。

近日越來越感到疲憊,頭腦更時常處於混沌,胃袋中的酸意亦來回於喉間數次,但就像是為了挺過這樣艱苦的人生,我總是將那股酸意原封不動的送回去,我不想讓家裡的地毯充滿噁心的穢物,也不想屈服於這樣的人生。

可是今早的一切擊敗了我,未免連僅存的尊嚴都失去,我接納了上司的建議並提出辭呈,我已經天人交戰得太久,在那個地方工作一直都不順遂,結束的霎時,我內心拋下的重擔與遙遠黑暗的未來形成強烈對比,對於喪失一切的我而言,心情竟然比過去還要來得好。

今夜是很漫長的一晚,雖漫長卻更讓人放心,我終於安穩的帶著淚痕睡去,但仍真誠的希望明日能夠是一個不一樣的一天,跳脫我的過去……不一樣的一天。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時間在黑暗裡不斷消磨,睡夢中的我依稀還聽得見那清脆的風鈴聲,它的聲響一次又一次的朝我耳內傳送鼓動。鈴鈴──純粹的音色終於還是擊破了我的心房,我悄悄地睜開雙眼,原以為依舊會是單調的臥室空間,但並不是,不只不是,眼前的一切讓我詫異萬分,我竟然不停地在往下墜落!但怪異的是我的頭髮與衣擺並沒有隨風往上飄動。

我試圖想辦法停住這一切,往上擺動手腳、在空中跳躍、前滾翻、後滾翻,不管是什麼動作,只要是此刻所能想到的全用盡了,但結果卻是徒勞無功,我只好嘆了口氣並等待降落。最後在我下方的是一片翠綠的沼澤,藉著速度的加持,我落入水中時濺起一大片水花。

這裡雖說是沼澤,水卻非常的潔淨,就算在水中也能清晰的看見一切,但這水裡的生物非常古怪,全是些我從未見過的,像是有著鸚鵡頭與水母觸腳的魚、背著音響的螃蟹、長得像是布偶的蝦子,水裡也沒有石頭,取而代之的是金幣、金飾、金條,但這水卻沒有因為黃金的色澤而變得一片黃澄澄。

我肯定是在作夢,我下了一個每個人在遇到這種狀況時都會下的結論,這是一個夢,不過,我也已經許久沒有作過如此夢幻的夢了,在我出了社會之後再也無法懷有如此夢幻的思緒。

就這樣繼續冒險吧!逃脫我的過去,這裡絲毫不具備真實感,但正符合我那脆弱的心智。

我隨手抓了一把金幣,然後浮出水面,我並不需要大口喘氣,因為即使在水中,我的鼻咽仍暢通無阻。

拿著那把金幣,我游上岸邊,把浸濕的衣物退去,找了個堅實的樹枝一掛,開始一一端詳我手中的金幣。這金幣沒有印上明確的年份,而硬幣上的人頭像長得極其逗趣,是一個吐著舌頭、眼神滑稽的外國人,他的頭上戴的不是王冠,而是一片大荷葉。

真是有趣極了,我張嘴大笑,那聲音之大,恐怕整片沼澤都迴盪著我的笑聲,但我並沒有因此而放低音量,反而更使勁的開懷大笑。

這裡真是一個棒極了的好地方!我打從心底這麼覺得。

在我開懷大笑的同時,傳來一聲宏亮的喊叫聲,那聲音傳達著一種我所不知道的語言,事實上那應該更相近於有點品味與規律的鬼吼鬼叫。

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凝視許久,卻什麼也沒有出現,就在我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並準備將金幣投回水中時,一隻手迅速的抓住了我,對方帶著質疑的眼神盯著我,就好像在要脅我交出那些金幣。鑒於本來就打算讓這些金幣回到水中,且他的手中有著一把黑的發亮的石刃,我將握著金幣的手朝著他攤了開來。

他二話不說便從我手中奪去金幣,並塞進他那破爛的褲子裡面,然後滿意的朝我點了點頭,接著用他手中的石刃指向沼澤的深處。我猜他希望我跟著他走,而我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項,只能乖乖的拿好衣物,小心的走在他的後頭。

我們兩個在沼澤穿梭了好一段時間,沿路上大部分的生物都躲了起來,似乎是因為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這讓我有些失望。

他帶我來到一個小村落,這裡的人們一看到我們便紛紛前來迎接,但是他們的模樣叫我不敢領教,各個骨瘦如柴、腹凹眼凸,活像是群飢寒受創且與死亡相鄰的難民。這麼一看,唯有為我帶路的人還稍微正常些,其他的好比是一根根竹竿所拼湊而成的假人。

這個地方真的一點也不真實。我為他們皺緊我的眉頭,這裡應該是更美好的地方才是,一個富裕無愁的好地方。

為我帶頭的人從自己的褲袋中取出一枚金幣,並在我面前咬了幾下金幣,似乎想告訴我,他們沒有東西可以吃,因此我靈光一現,這裡既然是我的夢,那麼我就有改變的權利。我努力想著一堆剛出爐的麵包,然後睜大雙眼並舉起手,好似我擁有著魔力一般。但那一堆剛出爐的麵包並沒有如願誕生。

為我帶路的人拍了拍我的肩,搖了搖頭,將被他咬了幾口的金幣放到我的手中,並再度舉起石刃指向沼澤的另一個方向。

我在離開前再度回望那群人,他們的失望肯定大過於我的難過。我垂下頸子,繼續跟著那個人離開村落,朝著他處出發。

這一次,沼澤裡的生物們並沒有躲起來,反而紛紛冒出頭來看著我們倆,但此刻我已經沒有心情研究他們的長相與他們的用意。

這究竟是不是一個夢呢?我開始對自己提出這個問題,我希望這是個夢。

引路者帶我來到一個更讓我悲傷的地方,一片死寂的焦土,這裡生機全無,只剩下空虛與苦難在來回遊盪,空氣中佈滿各式的哀嚎與嘆息,遠方的天空更是一片灰黑,一個讓人感到窒息的景象。

他第二次拍了拍我的肩,然後握緊我握有金幣的那隻手,相較於我困惑與哀傷的心情,他卻輕柔地笑著,那笑容讓我無比自責,就像是我遺忘了某些非常重要的東西。我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最重要的是,我因為悲苦而遺忘的過去的夢想與憧憬。

也許我還有機會?我並沒有開口,但他卻點著頭並丟掉石刃,用他的食指指向沼澤深處,而我像驚醒一般,朝著沼澤深處疾馳,我奔跑、飛躍,踏過一圈圈的沼地,回到我來到的那一個沼澤池,將金幣夾在拇指與食指中間,閉上雙眼誠心禱告,然後將金幣投回水中,剎那,水中生長出一株株的作物,且結滿各式各樣豐厚的果實。

我的引路者站在沼澤池的對面,而他的後方則是村落的人們,那些人們和他一起朝著我展露微笑,這一刻,那個引路者說了一句話:「你永遠都有選擇的權利。」他一說完,我便感到一陣昏沉與不適,最後暈了過去。

待我再度醒來時,早晨刺眼的陽光穿過窗戶喚醒了我原本疲憊的身軀,那個引路者的話與他當時的笑容仍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腦海,醒來後我更發現他的面容似曾相識,但這時我沒有時間多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作。

我草草的將一些文件收進公事包中,提著公事包衝出家門,今天一定會是不一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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