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
今天寫了一篇東西,還沒寫完第三部分,需要小曼的〈兩岸〉歌詞,我上網都找不到,希望你幫我補上。
我的居留證還在官僚的程序中流動著,要下週四才能拿到。這兩年,我的價值觀改變不少,歸台後要從頭適應,幸有老婆點醒,說我以前不是這樣那樣說的。她的記性真強,我逐漸忘掉。環境改變了人,我不知又不覺,記太多反而是一種累贅。
你還好吧。常遇見局外龍嗎?我想念你們。
第二封
感謝你的幫忙。我這幾天一直在進補,看那些琳瑯滿目的台灣書籍,很多是日系小說,還有包裝美麗的圖文書。台灣的純文學已經沒有市場了,那些我們一直以為的文學作家也開始下海撈,寫些媚俗的文章。副刊充斥輕鬆小品、生活日記,某個人的作品結集往往是靠出版社宣傳撐起來的,
像蘇偉貞最新的小說集,我就不覺得怎樣。楊牧出版新詩集了,叫介殼蟲,還沒細看。幸好,知識百科類的書籍還編輯得不錯。
畢恆達出了一本《教授沒有教你的事》如何寫論文。我覺得很諷刺,論文不是研究生自己的代誌嗎?還要教授教你怎麼查資料怎麼寫喔,你看,連老畢都不能避俗來寫些賺錢的東西了。他可能覺得好玩吧(一種文化研究),不過我覺得大多數時候是一種無能的表現與支持。我也往往是這樣的,不過我討厭。
第三封
有關女性主義的課題,我的想法是不論拿女人或男人來開玩笑,如果適可而止,是增加情趣,而不會有太大傷害的。
我不喜歡大男人大女人,大家謙虛一點,作個小男人小女人吧!
第四封
遠在南方的你都感覺到赤色熱情了,何況是我?!
我昨晚也在圍城的隊伍中,第一次自由自在地徜漾在原來車水馬龍的中山南路,經過公園路、博愛路、介壽路,一路繞行到台北車站,把整條忠孝路塞得〝滿江紅〝。
Ps:黃錦樹評陳大為的文章我上網讀過了,我看也只有好朋友的話,他大概會聽進去。如果陳還是那麼自我,對我來講也沒什麼差別,我不再讀他的詩了,因為他的詩太多文字技巧,讀不到一種精神,沒有美了。
最近有個怪現象,大家都在挖死文人的私密日記,如張愛玲,邱妙津,夏濟安。已經出版的就重新再版,剛死的馬上來湊熱鬧,沒死的也趕緊出一本,告訴讀者他仍健在,如爾雅出版社的《隱地200X》《席慕容200X》。你的阿晃之書或魍魎之書可要收藏好。
第五封
你的信幾乎和家書同時被打開。已然淡定的心情又被攪起。
當初沒想到做下的決定會有如此影響。人真的都在為別人而活著所以才存在嗎?看到初二(7)班的化學成績只有3人及格,我煞是哀傷,離開前還有一半人數及格呢。
母親大概讀了你那篇〈木焱的招魂術〉,心有戚戚焉,信簡中說飛去的鳥兒不再回來,空留鳥媽媽癡癡地等。寫到去古來家裡黑嘛嘛沒人出來應門,更是鼻酸。
永遠無法討好兩邊的人,我夾在中間。一人的人生怎麼一下子變成多邊人馬的人生?原本以為可以掌握將來,卻才晃然發現還有許多東西要去突破去學習去提升。我是不是太〝博愛〝了呀?
秋天到了空氣冷了/心是熱的身體冷了/洗完了惆悵/故事也冷了/你 我
ps:那首〈童話不死之獸變〉是少作,當初也許真的讀了蘇紹連的驚心散文詩才寫的,有他的影子。當然他寫得好。
第六封
看到你寫孔雀魚生小魚了,很開心。腦海就又浮現某個下午到你家上網。那時三不五時就去打攪你,想說一定破壞了你幾篇正在醞釀的作品吧。
副刊上的文章一些是大學作的,一些是05年寫的。真正體會到「賣文為生」,稿費是要給我老媽補貼家用。
近來,讀台灣三大報的專欄文章,不怎麼「有料」。黃春明,平路,成英姝這些名作家寫起專欄卻無趣得很。馮光遠在中國時報的專欄還結集出書了,都是一些輕佻戲耍之文,跟我很像。他們一篇的稿費居然有3,4千塊台幣。
晚上要去面試一家出版社,為我祈禱吧。中秋佳節愉快。
第七封
辭職的時候還以為可以很快找著工作。後來面試了幾家還是一一被我拒絕了,當時的我真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於是日子就晃了一個月,居然也過了中秋節,在岳家親戚面前說還未就業,他們愕然,我ㄧ臉羞赧。詩人的工作,整天發呆。
然後我和靜居然搬來新家了,14樓的公寓,風景佳,近水岸,有環河步道可以騎腳踏車,四周生活機能完備,上班坐公車搭捷運都很方便。我們苦笑是住在豪宅的沒錢人。
現在的心情好多,每天最開心的事,烹煮三餐,做家務;繼續投履歷好像變成了我唯一的工作。
第八封
我現在落腳在一間傳統公司金美克能。聽過吧?!擔任研究人員,守著一間實驗室,每天閱讀報告,調配玻尿酸保濕乳液,女人的東西;做洗衣乳的各種實驗和洗淨力測試,把自己的過去一次又一次洗淨。
第九封
前陣子,跟怡靜到溪邊撈魚抓蝦。在家裡一個瓷盆造了個小水塘,其實是一漥水。魚兒初初很慌張,毫無游動的沉靜在水裡,了無生氣。後來買了一隻巴西龜,情況更糟,老往沙堆裡鑽。
我每天的工作結束後,回家晚飯,看新聞,讀洗澡劑的專利文章,洗澡,刷牙,看看魚兒,睡覺。週一至週五,這樣的每天,還真是〝忙碌〝。
〝大家都去結婚,唯有他還在參加別人的婚禮。為什麼他不去結婚呢?〝這是我寫過的一篇極限篇的大意。所以,我就結婚啦,想是用生活來驗證創作,進一步落實創作生活的現實性。現在回想起來,愚蠢之極。
第十封
今天在公司收到你這封信。心緒也在想前往小州kopitiam的路上,我開著車,想著會不會遇到你或者局外龍。是要吃雞飯還是乾撈麵?然後開到學校吃風,又繞回古來家中,打開電腦,構思下一篇專欄文章或小說,寫完之後去你家,有斷臂山依傍的二樓,寄信,看魚。桌前放著你遞來的白開水,同現在我桌上那杯一樣清澈,溫情。味道,我喝出不一樣的。
硬是把時空和地域切開,卻又和你們多了個超時空要塞(email),可以隨時回去,同你們對飲,在那一個晚上的微醺感動重臨。我還在做著反覆洗淨自身的沐浴乳實驗。
第十一封
剛母自盛雨的家中打電來,說哥因為大雨受困車中而尿急,於是水壺成了便器。
我這兒寒流稍過,還冷。但已經是可窩心了,尤其又收到你魍魎之書。我快被你書寫成鬼成神,最後是無物,正如我的〈無題〉詩。
一切都好,生活上了軌道。離了創作的經緯,飄邈在凡塵。心安/於是/體胖。
昨晚在板橋縣政府看歲末晚會,聽了許久不曾聽的Live 演唱,想起以前的歌手夢。心情再度澎湃,年輕啊.....可惜身體不能力行,還得為五斗米而忙盲茫呀!
第十二封
昨日在唐山翻了一下傅柯的《Fearless Speech》。只看了序,曰:誰可以講真話,什麼是真話,怎麼辨別人是否講真話……
真話難講,卻偏偏有人講,言自己的話才是真話,那麼誰的話是假話?謊言和假話之間又如何區分。通往言說的道路,我想起海德格爾,人必須先弄懂自己的存在,才來講話吧!
可惜,在目前的台灣是沒有真話的,掌權者說的才算。
Ps:和唐山老闆陳大哥小敘,他說念了人類學系有了尋根的想法,從他的捲髮出發,他認為自己屬於南島語系的族群,祖先可以遠溯到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幾內亞等南島國家,所以特鍾意馬來和印尼,甚至喜買當地用品,例如泡麵。我也搭上這條哈〝馬〝之船,被請喝了杯咖啡。
第十三封
在校刊上讀過你這篇〈為什麼中文系〉,印像在。復讀後,重新發現我們在時間上的交集。我95年9月唸僑大,96年7月賀伯颱風來,僑大也斷了好些棵樹,在僑大談了我的初戀。在體育館外的山坡矮牆上親吻了她。她是一個香港女生。
僑大生活,認真唸書,我只讀了石黑一雄的《浮世畫家》和吉本芭娜娜《哀愁的預感》,以及寫了無數封信和失戀後的日記。96年夏天打了兩份工,一在工廠當運動器材裝配員,二在羅斯福路上的蛋糕店做月餅臨時工。
96年9月輾轉搬進台大男生第七宿舍。開學時,做了三十幾天月餅的身體因為勞累,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沒去選微積分的課。身上的麵粉味過了好幾天才完全沖掉。
讀了一個月就覺得大學無趣,一樣填鴨.....開始翹課,往誠品書店、醉月湖、圖書館跑。抱文學書籍比抱化工課本還多。死當活當,差點被踢出校門。
大二開始在大紅花的國度BBS寫詩。97年,我又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也常跑基隆海洋大學找朋友聊天,看海。98年5月開始寫〈2〉那首99行詩。那時你還在台灣嗎?我貼到BBS的現代詩版上,很多人注意到了。參加台大大馬同學會擔任秘書,從會訊中看見熟悉名字,有黃錦樹、黃暐勝、林惠州等人。
都是大學往事,有些無法記取。我的記性不好,很難講很難解釋的。
第十四封
真想跟你要個夏天
Will you share thee to a winter's day
我好像生病了,頭暈(實驗進行中)。
第十五封
今天在星洲互動網讀了〈還在沉睡嗎,2007年的大馬?〉等文章。好多言路作者在罵南馬水災和國家經濟衰退。你也在罵,不過是對內的華文獨中體制。
我們都希望各方能加強和提升現狀。但是,凡在這個國境中發生的事都是無疾而終,慢條斯理的。你罵得越凶,那些人越是不理你。如果他們受不了,就會罵回你。
我們的家國,就這樣老舊了。是老舊,而不是大家說的退步。
第十六封
前天我又重讀黃錦樹"歲末雜感",想著那句"這樣的未來在過去發生過了,然而那個過去沒有未來....."
我們可以說,黃錦樹曾憧憬過,也努力過吧...但是到後來(10年後)他不得不做出妥協。他從過去的資料整理中看出馬來西亞不會有未來。所以他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他全能的學術眼光,卻成為他臨現場的死角。
書若讀久了沒有加以實踐,就容易變成耍嘴泡。我的創作觀也做如是,必先經驗再沉澱,最後寫出。
介紹你卡爾維諾的《煙雲‧阿根廷螞蟻》(大陸譯林出版社) 。他說:我願意讓我周圍的一切都是臨時的,只有這樣我才能在內心裡感到安定。那麼什麼是我內心的安定呢?
是不是很欠揍?
第十七封
安煥然老師寄來週五大柔佛簡報,醒目的標題"新山沒有未來",是以驚動了底下聽者還有記者。當你娓娓述說沒有未來的故事,霎那間,底下的人都失望了,因為這象徵他們沒有了未來,
你帶來的如此大災難啊!
第十八封
把寫給你的信整理了,投到南洋文藝,與你之前的魍魎之書作對應。沒能寫得你好,只是整理些囉哩囉嗦的話,一些心情。你說這兩週都在新加坡上課,讀康德、黑格爾,暈頭轉向。我突然也好想去唸書了,以前瘋狂吃下的哲學、思想的書籍,隨著記憶消長,一些觀念、想法都丟失,反而訓練出一套讓老婆抓狂的"精神分裂法"。每次她跟我講話,都要問我當下是木焱,還是林志遠。呵,有一度,我兩者都不是,局外龍問我那他要給誰回信,我就說:寫給我吧,寫給那個代名詞,而不是那些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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