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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最近狂熱一個最美麗的煉獄,它在惡魔城裡,沒有人可以逃開那裡,不應該說是逃,而是沒有人想離開,而我是第一個體驗的人。

 

  大家常說和惡魔交易是有去無回的賠本生意,千萬別做,且出賣靈魂是多麼罪不可恕的行為,但前提是,如果你信的是撒旦,那麼犯罪反而是你的功勞。事實上,據我得知和惡魔交易並沒有要出賣靈魂的說法,通常都是人類自己忍不住墮落的,這一切只是天使界惡意抹煞的宣傳詞。

 

  近來兩者間的鬥爭可是很厲害,爭奪信徒到無所不用其極,寄黑函、散發謠言、栽贓陷害、強奪功勞、割喉策略(也就是降低門檻,例如天使界放寬尺度,不合規定者也收,尤其是新客戶,還免費附送一名天使守護當作優待。惡魔界則是勉強收了不夠墮落的人,敗壞了維持好的惡名聲,做的壞事都越來越不像樣)。

 

  惡魔界的宣傳詞是:「當上帝憤怒,毀滅全世界輕而易舉,當撒旦慈悲,拯救全世界舉手之勞,信撒旦者,得永生不滅。」這背後另一曾意思是,靈魂是不需要被拯救,渾渾噩噩為非作歹有什不好,做壞人比做好人容易,犯罪搶奪比認真工作容易,打罵小孩比生養小孩容易,惡魔們不懂,人爲何要飛蛾撲火,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所以惡魔界的教義便是允許人類盡情的犯罪,不需要受到良心的煎熬,不需要受到審判或因果報應,這就是永生。在宗教意義上,惡魔們也是全心全意爲人類好。

 

  為何兩者間的鬥爭會如此激烈呢?因為由於哲學、科學興起,理性主義大張旗鼓,人類開始對宗教信仰失去信心,如果資本集團靠的是剝削人民維生,那宗教界靠的就是信仰能量,然而現今世界信徒劇減導致能量不足,天使和惡魔界也乾著急。

 

  天使界出現的早,所以擁護者多,但新生代惡魔界粉絲也不可小覷,同樣做的是信仰的生意,為了怕破壞規矩,雙方各有協議,叫做「不可侵犯協約」,也就是不能夠任意使用超自然力量做不合人類常理的救贖,一方面是節省支出,另一方面宗教的存在本來就是隱晦不顯,如果太張揚,人類要求越來越多福利,大家都沒好處。

 

  倘若說,上帝讓你變成天使,撒旦讓你變成惡魔,其實改變並不大,同樣都是為人類服務而已,世人不是常說:「職業不分貴賤嗎?」惡魔界最近力招廣告界精英人類,希望得到一些促銷策略來販賣信仰,訴求是「維持對惡魔界的品牌忠誠度」。


  根據惡魔界的調查顯示,百分之六十的人類對天使界衷心不二、百分之三十猶疑不定、百分之七可有可無。而惡魔界,百分之三十衷心不二、百分之六十猶疑不定,百分之五可有可無,兩者比例剩下的都是見好就收選擇背叛的投機分子,記得「神鬼傳奇」中裡有一個身上掛著各種宗教象徵物的狡猾小子吧!這一類的人都是被排拒的黑名單,非常不受歡迎,卻有逐漸增加的趨勢,信仰是越來越廉價。

 

  而惡魔界的樣子被說醜陋,其實也是大有來頭,早期天使界已經奠定潔白善良形象且又佔據天堂這個地盤,惡魔界就只好盤據地下,為了塑造形象,還請了一流設計師處理,想製造和天使界截然不同的風格。


  但很遺憾的是,天使界後來擔心競爭,怕市場被惡魔界吸收,所以釋放美感標準給人類洗腦,人類對美的客觀標準確定後,自然覺得天使是美麗的,而惡魔醜陋無比。大家看那些歷代宗教畫像就知道了,惡魔界似乎都非常骯髒、狡詐,令人不忍卒睹。雖然惡魔界一度氣憤抗議,但不可思議的,也收到一些天生反叛的人類,那特殊消費群的能力竟然又比一般信徒好,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著名的「浮士德」不就是活廣告嗎!於是惡魔界乾脆順水推舟、打蛇隨棍上,把這惡魔淫邪威嚴做到頂級了,不再做些虛偽的包裝,反而恰到好處。

 

  我是惡魔界的信徒,倘若言論上有對天使界稍微有失公平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我會盡量秉持著中正立場,請各位朋友們繼續往下看。

 

  最近天使界和惡魔界有一個嚐鮮計畫,免費到天堂和地獄一日遊,他們重金打造原本的設備要推出新商品,我們是被挑選出來的市場反應客戶,到時候會依照我們建議做些調幅。


  我是惡魔的忠實客戶,也是第一個受測者,可以免費到美麗的煉獄參觀令我開心不已,目前我旁邊有一名陪地魔負責引導,怕我一去不回頭,據說這地方會讓人無法自拔的迷失,成為遊蕩的靈魂。

 

  「陪地魔,目前惡魔界發展到什麼樣的境地啦!」我坐在陪地魔的身上,牠是一隻長相醜陋無比的獨眼怪獸,綠色的絨毛翅膀和三支大爪,是目前信徒崇拜偶像的新寵,現在飛行在一個霧茫茫時空裡,我無聊發慌,索性發問。

 

  「上帝唯一作對的事情就是創造人類,人類藉由創意發展到現在的生活,然而人類生活風格改變,我們也得跟著改變,隨著目前數位與網路時代來臨,我們惡魔界真是輕鬆很多呢!利用那樣的數位和鏈結概念再結合我們的靈力,可以縮減管理其他無數磁場空間,不用再開拓新的空間。」牠幽幽開口,似乎很得意這現狀。

 

  「怎麼說呢?這對惡魔界有什麼影響啊?」難道人類的智慧也是上下兩界爭相模仿的嗎?

 

  「這趨勢是這樣的,過去我們必須建立無數大的時空來滿足人類的需要,有各種刑房、異想冒險地帶、深山野嶺,現在只要透過訊號和煉結,在一個小小空間裡,真的就看的見大千世界。」陪地魔還引用的佛家語來解釋這其中的奧妙。

 

  「這也就是美麗煉獄的原型,我們將所有的物質、情緒、思想、記憶、精神都分解成為訊號,透過你的意識流讓你游離失所。」

 

  「這太抽象了,說清楚點吧!」我不滿地抱怨。

 

  「你知道網路搜索引擎功能吧,因為鏈結實在太方便,所以當你搜索要的主題,卻發現那網頁又有新主題吸引你,經由一次又一次的煉結,你反而忘自己原始的目標!」

  「這我曉得,像我要查北京人起源卻又被古代性文化給吸引,後又連結到世界各博物館,最後居然看各國的風景名勝而迷戀不已,這網路提供的鏈結和大量資訊實在是太令人眼花撩亂了。」

 

  「這是你們人類新的思考方式,也是啟發惡魔界的靈感來源,我們不收購靈魂,但是透過這樣的概念可以讓美麗的鏈獄成為賣點,吸引信徒。」

 

  「那有離開的方式嗎?」我懷疑地問,人類的意志與專注力有這麼脆弱嗎?但陪地魔卻只是笑而不語,我內心想,牠提前告訴我規則,不怕我心理有所準備嗎?

 

  我們飛到一個大峽谷裡,陪地魔穩當的降於一個平地,四周仍然是霧濛濛的,我內心感受到陰森恐懼的詭異感。

 

  「資本主義時代,人類追求短期投資,要求在短時間內得到極高的投資報酬,為了這樣的效益,我們的存在都被貶值。人類只是暫時的祈禱和召喚就渴望得到成果,倘若沒有發生效力,信仰這東西立刻被淘汰。因為天使界最近發生一些弊案,天使們給了過多的支票承諾要搶業績,但是應付不過,想巧妙藉由幻覺敷衍人類,可是東窗事發,人類不信任感像是連鎖效應,目前已經很多人類開始抵制天使界。

 

  於是我們惡魔界的股東們投票決議對於「實踐人類的價值」這項商品決定以新的面目出發,趁虛而入,只要我們減少成本卻使價值性提高,這樣我們的能量獲利是等比成長的。」陪地魔說到未來惡魔界的光景竟然忘情的拍動翅膀起來,突然牠的綠眸如寶石般發亮,牠望著我說:「等等你進去的唯一條件就是要暫時沒收你恐懼的情緒。」

 

  我覺得可笑起來,如果我毫不畏懼,那惡魔界的迷離機關難倒的了我嗎?

我望著陪地魔的眼眸失神起來,當我神志再度清醒時,牠已經不知飛往何處了,而我卻來到以前讀大學時的宿舍裡,而我眼淚在流,這時我在傷心什麼呢?

 

    對了,是父親剛出完殯,而我卻不能見到他最後一面,我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看著父親的臉,我開始陷入回憶......

 

   突然一顆網球撲打到我的懷裡,朝我心臟重重一擊,我往拍打的人一望,是父親,他黝黑臉孔與白牙一切都沒變,我們倆最愛的遊戲就是網球了,我和他對打了一陣,內心想我為何喜歡這遊戲呢?

 

    當我正要拍打下一個渾而有力的回擊時,突然動作一切停止,電視前有一個網球卡通在播放,對,就是它,我就是愛上這個節目,當時我和弟弟整天都一起看它,並且互相爭奪和父親一起玩這遊戲。但是,我記得這應該不是當時唯一的夢想吧,好像還有......

 

    咦,我身上穿了什麼厚重的東西,天啊!怎麼會有酷斯拉向我噴火呢?雖然我一點都不怕,索性跟牠對打起來,真是重看不重用呢!這怪獸也沒什了不起嘛!

 

    我搖頭望向厭厭一息的怪獸,對了,這是鹹蛋超人裡的怪獸啊,我趕緊摸摸自己的眼珠子,居然是凸的,我......我居然變成以前的偶像耶!這是日本人的超炫節目,我當時還超想去日本......

 

   北海道,當我想到的時候,白靄靄大雪和井落有序的街巷已經在我眼前了,我內心感動的情緒不可言語,我好想來到這裡,但是沒有機會,貧窮的我是沒有機會的…

 

    畫面一閃,我來到自己兩年前居住的落魄小屋,旁邊有一隻十分瘦弱的博美犬,我記得牠是餓死的,因為我當時一毛錢都沒有。現在重新回顧不禁讓我好感慨,當初就是因為當朋友的連帶保證人,我才會落魄到此,所以我開始供俸惡魔,因為沒有人可以信任的…

 

    在我窮困潦倒的時候,某一天,我撿到了一筆錢,是哪一天呢?

 

    哪一天呢?我閉上眼想不起來,月曆、新聞事件、生日、節日,一連串的數字與意義我在猜,那天似乎發生了一件事情,我感受到周圍的時空在轉換,但我思索不起來,是哪一天呢?內心的執拗就是要想起來......

 

    我張開眼,對了就是雙十節那天,我撿到了兩百萬的現金,是在垃圾桶撿到的,當時新聞上有播出糊塗的人將廢報紙捆錢拿去回收,而我就是撿到而不報警的人。這筆錢拯救了我的人生,誰還會管那個人因這筆錢而被高利貸追殺呢?我是不可能有罪惡感的,如果都顧慮別人,那我該怎麼辦?恐怕只能一輩子在地獄打滾吧…

 

    此時四周真的昏暗起來,但我不畏懼,那深不見底的黑是這麼迷人,但是我為何會來到這裡呢?

 

    我開始思索,想找回那個點,然而之前的情景是不斷重複,我倦了、懶了,不想思考,我停止,沉睡…

 

    從意識醒來後,我又經歷各種世界、陷入千變萬化的情緒,但就是沒有恐懼,也沒有惡魔城。我看過愛因斯坦、進入北極、去聖經裡的索多瑪城探險、大戰幻獸、採訪吸血鬼,最後來到一個叫做高潮的情緒,是一種迷離的感覺......

 

    迷離,我之前好像對它質疑過,是的,如果迷離是成立的,恐怕我陷入在這場迷霧當中,卻找不到迷宮的出口,只能隨著飄浮的意念搖擺。或許這就是我人生失敗的原因,意志不堅、躊躇不定,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卻從不顧慮後果,可是恐怕我也沒機會後悔了。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我只了解,在煉獄中我無法忠心執著一件事情,只能像生硬的鏡頭一樣不停卡接、再卡接,我好難過,因為回顧自己的一生,發覺所有的恨都好可笑,也好倉卒。

 

    「小伙子,回來吧!」我聽到這熟悉的低嗓音,定神一看,好像是…是…對了,牠的名字是陪地魔,我又看見那隻綠眸了,「剛剛3秒裡,有趣嗎?」

 

    「才3秒?你沒有虎濫我吧!」我驚愕,那經歷彷彿是度過百年,怎麼只有3秒?

 

    「人的意識流,3秒鐘內可以有數千條在流轉的,剛剛只是你意識裡,不停鏈結的結果,怎樣,滿意嗎?」

 

    「我覺得我過了好幾輩子…」我啞口無言,我根本沒有思索意義的空間,只能就當下反應,而那反應的刺激,讓我陷得更深更遠,因為不知道恐懼,反而肆無忌憚,卻也逐漸迷離空洞…

 

    「這就是我們不收購靈魂的交易,很划算吧!」牠笑的好邪惡…

 

    而我恐懼害怕起來,如果牠不喚我那一聲,我會去哪裡呢?在失速的變換裡,我無法作上回家的記號,只是隨著意識的波流任意流動,我少了堅持。

 

   「小伙子,有任何建議嗎?」

   「沒有…,這煉獄何時開放呢?」

   「還有48個受試者沒使用過,我們會斟酌情況之後開放的,別心急!我們會消除你的記憶,以後你有機會再來的話…保證一樣新鮮。」針對我的無異議,牠似乎喜出望外。

 

   但我恐怕是絕對不想再來了…

  「告訴我,有趣嗎?」牠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我看見牠困惑的看著我,立刻催促牠讓我走,牠遵守承諾的戴著我到初次見面的地方。

 

    我當時在一個高樓大廈上,我想死,並且我發誓要信奉惡魔,在我跳入往下墜的那一刻,牠出現了,頓時時空凝結,我停在離地面30尺的半空中,牠告訴我這個測試遊戲,所以,我利用剩下3秒鐘的餘生滿足這一生的好奇。

 

  現在我回到那個半空中的點,其實我內心有點後悔,接下來的我居然是死亡…但是我寧可接受死亡的痛擊,也不要…也不要什麼呢…啊…

風吹過我的耳鬢,時間又流轉了…

 

   看著他墜地,陪地魔欣喜地想:「這小子這麼想死啊!」,牠立刻要去接收他的靈魂。

 

   「陪地魔,第一位測試者的靈魂為何沒有來惡魔城報到呢?」第二股東問,他親自參與設計遊戲,其他48位回去後,潛意識都受到刺激,對生命不好奇,通通離奇死亡,現在全都去美麗的煉獄報到了。

 

  「在他臨死的前三秒,我確定他的心意應該是來這裡的啊…」陪地魔想不透,當時問那小伙子的意見也很贊同啊!不對,他只是沒有意見而已,牠嘆息地說:「現在他去天使界報到了,他跟天使說…」

  「他說什麼!」二股東心急如焚的想知道答案。

  「他說請讓他再好好活一次,他只想再堅持一下。」

 

  由於大受信眾好評,隨後惡魔界便專心投入管理美麗的煉獄,而忘記這一個例外了…

  惡魔界目前派出人手汲汲營營的在人類夢裡努力打著廣告——

  「美麗煉獄,歡迎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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