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起床都很痛苦。

意識躺在床上,腳拖著身體走進浴室,靠反射神經刷牙、刮鬍子。

我的鬍子不多,每次用這把以威力強大為廣告台詞的電動刮鬍刀時,都會想到「殺雞焉用牛刀」這句成語,接著就可以感覺到好像神智清醒了些

意識被這種宣傳口號喚醒,也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這是她幫我買的。

整間浴室的東西幾乎都是她在打理,連我的貼身衣物、襪子也是她每天手洗。她堅持這些不能跟其他衣服混著一起丟進洗衣機。因為我不這麼認為,單方面堅持的她二話不說接下這個任務。襪子內褲這種東西很奇怪,穿在身上時不覺得怎樣,但一脫下來拿在手上,就算是自己或是親近的人的,也不免會露出有點嫌惡的表情,微微憋住呼吸。

跟這一樣的還有倒在洗碗槽裡的湯麵渣,餐點跟廚餘只有碗內與碗外的差異,給人的感受卻迥然不同。

一想到這點就更佩服她竟然克服了這點,對她的感謝與愛更多了些。

 

稍微幫自己說點話,我們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平等的。

她幫我洗衣服,我則比她早起床負責準備早點;我煮晚餐她洗碗、我倒垃圾她曬衣服;遛狗時她牽狗我撿大便。要是爭論誰對這個家付出比較多,彼此一定可以舉出許多反擊的理由,也正因此我們從來沒有吵架過。

這樣近乎完美的互動究竟是因為很愛對方,不想讓對方太辛苦;還是恰恰相反,是因為相近如賓才會這麼客氣呢

絕大部分時間裡我毫不猶豫的會選擇第一種可能,但偶爾偶爾,答案的指南針也會像失靈一樣,忽然向後者抖動不停。

刮完鬍子後,想起唯一屬於我自己買的洗面乳昨天剛好用完。我思考了一會兒,側耳確認她沒有醒來,悄悄拿起她那專櫃的高檔洗面乳。灰色霧面配上金色旋蓋,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謹慎起來,在食指上擠了比平常少的份量,接了點水後和一和往臉上抹去。一陣睽違已久的氣味伴隨著柔順的觸感鑽進鼻子裡。

閉起的眼睛裡,我看見了那年九份的民宿。

 

十年前我剛進大學,上大學的指標意義之一是「終於可以合理的談戀愛」了

對大學新鮮人來說,校園簡直是個不停播放慢歌的巨大舞池,每個人在裡面繞啊繞的,一心想要趕快找到舞伴。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學生餐廳,托朋友認識她朋友,以及餐廳位子總是不夠之福我坐到了她對面。

那是她這麼想的。

但事實上我早已在餐廳、圖書館、捷運站、普通大樓、見過她好幾次,每次她一出現,就像單眼相機一樣,周圍的景色模糊成一片,只留下她站在景深範圍內。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在意她,不過喜歡這種事情常常理性只有跟在行動後面的份,負責當你走在獨自回家的路上時一直問「為什麼呢」

在餐廳聊天時,我想起埋伏在草叢裡的獵豹窺視河邊的羚羊,終於等到機會撲出去。只可惜向來屬於草食男的我此次行為比較像羚羊撲到獵豹前,希望能跟對方做朋友,拜託對方不要對我太兇。

這時理性忽然發言

「我知道了,她眼睛圓圓的很可愛。

對於大學生而言,這樣一個理由夠充分了。

 

能夠跟一直在注意的女孩認識,就像原本不覺得會中獎的彩卷,卻連著開出兩個號碼。

接著彩卷又繼續開了好幾個號碼,我們開始約會。

每次約會時我都覺得像是中頭獎的人一樣,又很得意,又怕被搶。我知道不只我一個人拿著彩卷,對可愛的女大學生來說甚麼都可能會缺,就是不缺追求者。更何況是像她這樣媲美幾十億頭彩的女孩,當然誰都會想要試試手氣。

 

一直以為自己中獎的我,一年後才知道,對錯日期了。

 

她告訴我她其實有一位交往多年的遠距離男朋友,現在對方轉學考回來,她不能在繼續這樣下去了。

被劈腿是件讓人相當憤怒的事情。如果單純的憤怒還好解決,正因為無法徹底對心愛的人生氣,複雜的情緒讓人不上不下,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這才是真正更令人困擾、徹夜難眠的。

那陣子我唯一受益的就是因為吃得不多,省下了不少飯錢。沒有中樂透卻還多了些錢,真是太諷刺了。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年,時間把回憶重新雕塑了一遍,淘去那些痛苦的部分,只留下甜蜜的片段。某天從補習班打工回家的路上,正當我想起曾經與她走過這條路,回憶當時究竟講過那些話時,手機忽然傳來那一直沒改過的她的專屬鈴聲。

「我定了九份兩個晚上的民宿,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瑞芳火車站前的雜貨店,詢問老闆往九份的公車是在那側搭乘。

 

舊公車的避震系統失效,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像遊樂園設施一樣,搖晃震盪著前進。不過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心跳太快造成的顛簸。我跟她像兩天前才見過面一樣,開心地聊著生活中的事情。

雖然一年不見,但我的生活卻像一直停在一年前一樣,直到今天才又重新啟動。

聊天過程裡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這民宿原本妳定了要跟他一起來的吧。」

        這問題隨著車子往山頭前進,隨著我們的聊天越來越膨脹,到最後幾乎是占據了我全部的思緒,讓她好幾次抱怨我不專心聽她講話。

但我始終沒有問出口,因為我想裝做不在意這些她不肯主動說出口的事情。有些話不管用怎樣的語調跟技巧包裝,當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對方就能查覺你背後真正的心情。更或許,就算我問了,要是她用像剛剛在火車上選擇要靠窗還是靠坐位時的語氣一樣隨口說出

「就之前那個男生啊。」

要是她真的這樣回答了,我真不知道該繼續追問下去還是就此打住的好,最終必然是支支吾吾的,讓尷尬的氣氛從我身上散發出來吧。對於如此這般「一通電話服務就到」的我,裝作若無其事,是我想保留的最後一絲無謂堅持。

另一方面,我希望這次約會能很開心,任何可能破壞開心的因子我都該徹底避免。

或許內心深處,這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抵達民宿時已經夜深了,應門的老闆臉上印著幾條淺紅的痕跡,那被壓得扁塌的頭髮上,幾縷白絲反射月光。

我們被安排到一間稱為「小房子」的獨棟磚屋,約莫七八坪。鄉下隨處可見的木製家俱擺在它們應該在的位子,偌大的鵝黃色雙人床墊則突兀地躺在正中央,似乎在嘲笑我都到什麼時候了,別裝出一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模樣。

她倒依然若無其事,包包放下後直接去盥洗。

我坐在椅子上,思考著她約我來究竟是因為

  1. 喜歡我
  2. 他們吵架了,她想要個人陪。

我可以猜到至少有一個答案是對的,但我希望它是複選題,不然那意味著現在坐這邊的我,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這種「舊情人忽然約你出去三天兩夜行程」狀況,古往今來應該少說也有一兩千萬男人曾經歷過吧。

遇到困難的事,我習慣用「你絕對不是唯一一個遇過這種狀況的人」來說服自己這件事情其實沒甚麼大不了,別人都能度過,沒有理由我會無法克服。

但我心裡很清楚,會用到這招,表示我已經在嘗試哄騙自己了。

 

她出來後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因為怕顯得趕著想做些甚麼,我不好意思立刻進去洗澡。等她開電視後我才拿了衣服進浴室。

「我可以用妳的沐浴乳跟洗髮精嗎?」

民宿沒付任何東西,我求助於她。

「自己拿~~」

她的聲音夾雜著電視聲從門上的通風口傳來,我走到洗手檯旁拿了她的衛浴用品。

她頭髮的香味、身上的氣味,分門別類完整保存在這幾個小小的塑膠瓶裡,而我對她的感情,也完好保存在心裡,迄今尚未過保存期限。

洗臉時,我看到那條唯一不是分裝,原尺寸等比例縮小的洗面乳。

灰色霧面配上金色旋蓋,一看就知道比平常我用的那一條一百塊洗面乳高級許多。

人的行為會因為面對的事物等級不同而改變。我謹慎地在食指上擠了比平常少的份量,接了點水,仔細和一和,往臉上抹去。

一陣睽違已久的氣味伴隨著柔順的觸感鑽進鼻子裡。

        那是我們剛在一起的夜晚,我輕吻她臉頰時嘗到的氣味。

        當時深夜一點多,她在BBS上開玩笑

「如果你現在能出現在學校宿舍前,那我就跟你在一起。」

我邊說不可能,邊拿起電話跟住在附近的朋友借機車。用足以讓全台北市測速照相媲美記者會一樣閃爍不停的車速衝到學校。再擺出若無其事的笑臉等著迎接應該要滿臉驚喜的她。

        二十年來的人生也算經歷過不少事情,但當晚看到她笑容的那刻一定能排上前幾快樂的瞬間。就算一直到此刻,這個排名依然沒有改變。

        我拿漿得發硬的毛巾擦臉,對著鏡子又練習了幾次「若無其事」的微笑,跟那晚一樣。

推開門,房間裡只剩下浴室的光線,半弧形光幕蓋著鵝黃色的床,與已經在床上休息的她。

熄燈,我揭開了幕。

 

隔天清晨,我們坐在門前的藤椅吃早餐,空氣中飄著一股鄉下特有的味道。時間緩慢到可以看見它在眼前慢慢流過,

它拂下幾片落葉,

它走過時揚起一陣微風,

它逗著遠山的公雞鳴啼。

我們下意識斂起話夾子,深怕打破這片閑靜,偶爾誰說了一兩句「好舒服噢」,那也像是對著自己說,不需要別人回應些什麼。

沒有拿麵包的那隻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直是牽著的。

「妳不覺得這樣很像大茂黑瓜的廣告嗎?」

「你很白癡哎。」

她笑著把頭依偎在我肩膀上。

 

        下午從九份老街出來,我們決定挑戰基隆山。

        「你知道嗎?有人說上樓梯很健康,每走一步就可以多活一秒噢…不過下樓梯一格扣一秒,就都還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為了長命百歲,我們得上樓走樓梯,下樓搭電梯嗎?」

        我們並肩走在窄窄的階梯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遇到只容許一個人通過時我身體先走,手留在後頭兒拉她上來。

下山時,她嚷著腿痠,我忽然把她橫抱起來往下走。

「好危險噢!你這樣看得到嗎?!」

「嗯…其實看不大到…不然我用揹得好了。」

她很嬌小,揹著起先沒什麼感覺。但走了幾十階後還是會喘。

「你會累的話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就好了。」

她頭枕在我肩膀上這樣說,聲音與吐出的氣息同時傳到耳邊,所謂的「溫語呢喃應該就是這樣吧

我想到螳螂交配完的姿勢跟這有點像,交配後母螳螂會把公螳螂的頭咬斷,雖然公螳螂可以選擇逃跑,但如此一來,母螳螂可能會因為養分不足,無法產下小螳螂。

我可以選擇不要對她這麼好,但如此一來,她可能會很傷心吧。

理性告訴我這種犧牲比公螳螂還沒意義,但感性卻說:這樣的沒意義,恰恰賦予了這行為更崇高的意義。

「我不想讓你妳樓梯,想讓妳活久一點啊。再揹一段好了。」

我看了看前方的涼亭

「不然如果能揹妳到涼亭,妳就要答應我一件事,兩件事二選一。」

我的心跳更快了點,這次不是因為累

「好啊,你說看看。」

「妳要將來嫁給我,或要告訴我,這次妳為什麼約我來這邊。」

  這句話成了個句點,凍結我倆的互動。

好不容易走到涼亭,我將她放下,轉過身來面對她。拿出手帕幫我擦乾汗,她笑著說

「我願意嫁給你。」

        她竟然寧願選擇嫁給我也不願意把話講清楚?

我有點不開心,但冷靜一下想,「寧願」這個詞用得似乎也不怎麼恰當。

人該向前看的不是嗎?

至少可以確定,那個問題是複選題了。知道這樣的結果,我應該要多開心點才是。

我又再提醒自己該在什麼時候表達出什麼樣的情緒了。

 

牆的另一側傳來一些細微聲響,看來她也差不多要起床了。我們都不喜歡鬧鐘的聲音,或許是因為我們聽覺都非常敏銳,經不起那樣的噪音吧。

之後真如她在涼亭所說的,我們復合了,兩個人每天膩在一起,動不動就拿這件事情開玩笑

「妳還是不肯告訴我當初為什麼約我去九份嗎?」

我低頭問著在懷裡的她,她總是笑著講些不可能的答案,再把話題扯到別處。她不想正面回答這件事,不追究下去的我其實也不想要聽到太過於認真的答案,就像小時候燙著的傷口,偶爾你會想去摳兩下,但又不敢把整片燙焦的死皮撕下來。

 

那段旅行是我們復合的契機,但我們卻努力不要太過於探究它的前因後果,每次提起時都特別謹慎,像破個角的花瓶,每次拿出來拍照時都要注意別把破的那面露出來。

偶爾我的理性會站在空中看看自己,心裡想:活在一個巨大但完整的謊言中,或許比活在一切都清楚的真實幸福。

 

幾年後的某個春天下午,我們去淡水海邊的咖啡廳喝下午茶。

那天天氣很好,我們赤腳走在沙灘上,沙子暖烘烘烤著腳版,海浪像小孩子吃甜筒一樣,一口又一口輕舐岸邊,退去時露出一片平緩的深色沙灘。我們牽著手散步,多年來的默契與習慣,讓我們就算彼此沉默好長一陣子,也不會有任何的尷尬或不自在。沙灘上有一群青少年在玩橄欖球,我從後面微微施力拉扯她的手,這也是我們的默契,在默契裡,她會順著這股力道,靠到我的身上。

但此時她卻頓了頓,轉頭過來對我微笑,反而拉我往前跑到海裡踩水。

她一向不喜歡碰到水的,我心想。

 

之後半個月她對我說,她又要離開我了。

我生氣但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或是我早了然於心但卻裝出生氣的樣子。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就知道都只是九份那幾天的延續。她從逃避到九份,變成逃避到我身邊。然後,現在是她回到坦承面對自己的時候了。我曾經以為跟她的關係會像是一條延伸到無窮遠的直線,最終原來只是一條線段,一段從別條直線上擷取下來的線段。

 

        她離開後我開始跑步,一方面是為了鍛鍊身體,另一方面,或許我是想要把那多餘的力氣發洩掉,才不會興起想衝去找她回來的念頭,不會妄自覺得自己還有這樣的能力。我邊聽音樂邊在公園裡繞圈跑著,那些原本就算跟著哼也從來不以為意的流行歌詞此刻每一句卻都讓我感同身受。我為自己的脆弱有些難為情,但又想像自己在拍MTV般,往著鏡頭的方向跑去,但我知道自己還是在線段的端點上原地踏步,試圖想踏進那不存在的延長線。

放晴的日子跑,下雨的日子也跑。每多跑幾次我就多了些體力可以再跑一圈,心裡的鬱悶彷彿也隨著腳步得加快被落在身後。

終於有一天隨身聽的三號電池沒電,我也重新開始了。

 

現在的她是透過朋友介紹的對象,各方面都很好。

交往一年後結婚,如今好幾年我們依然深愛著對方。我甚至覺得不管在什麼時候遇到她,我們應該都會喜歡上對方,一直交往下去,然後走到像現在這樣的結局。

 

婚禮前晚的單身派對上,一位曾經陪著我度過被她劈腿、與她復合、又被她劈腿的那些日子的死黨,幾罐啤酒下肚後,搖頭晃腦地走到我旁邊想嚼耳根子,卻用了全場都聽得見的音量說

「哎,你確定喜歡她嗎?還是你只是因為以前那段感情累了才想要定下來…這樣不算是真愛…」

聽見的人都愣住了。接著,好像他們才都是發問的人,紛紛靜下來等我回答。

這問題我早就問過自己無數遍了

「你看過真愛嗎?如果你沒看過,那有什麼資格說我不是真愛。」

我平淡的說。與其說為了真愛辯護,不如說我是為了用力在維護些什麼內心深處,有點搖搖欲墜的部分。

沒人能否定我將與我的真愛在一起,但也沒有誰能肯定。

幾年前聽到她說願意嫁給我時,開心的情緒低於質疑她不肯告訴我的份量,這是否表示我其實內心中覺得,搞清楚某件事情遠比跟他永遠在一起來得重要?因為是真愛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嗎?

所謂的真愛究竟是什麼,是要能永遠在一起的,還是搞不好必然要以失敗作結的才能稱之為真愛;

它像免洗餐具一樣只能用一次,還是像買樂透一樣每個大獎都是獨立事件;

它是像段考只能有一個第一名,還是像GRE只要一直努力考過門檻就會得到;

經歷過真愛的人,是更具備了愛人的能力,還是失去了一切;

而跟不是真愛的人廝守一輩子,是不是一種虛偽呢?

如果不是虛偽,那為什麼我又不敢坦承,在很多時候,我心裡其實還會想到她呢。

純粹的幸福在這世界上是很難得到的,比起七十分或八十分的快樂,或許在那美好之中夾雜著一絲不確定、一絲痛苦,就像灑了一搓鹽提味,更能讓人對這段感情的美好之處難以忘懷。

或許,要永遠記得一個人並不是倚靠著她的好,而是得藉著她的不好。

       

「你好了嗎?」

她剛睡醒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像小孩子的語氣,在外面叫我快一點。我把一切不該存在的情感收回那條洗面乳裡,放回原來的位置。那只跟我格格不入的刮鬍刀旁。

「早安,吼,我刷過牙了啦。」

我輕吻她原本打算要閃避的臉頰,嘴唇恰好落在她漾起的酒窩上。

「不過我還沒刷噢。」

        她俏皮地回吻了我一下,我很喜歡這樣的互動,腦海裡想像的跟現實中發生的完全一樣。我覺得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然而我卻藏了這樣一個秘密,一直都沒讓她知道過。我從來沒告訴她我曾經因為另一個人傷心欲絕,曾經想跟另一個人廝守一輩子。這些事情在認識她後我就藏起來,藏了那麼多年到底藏到哪裡我也搞不清楚了。

原來,這一切藏在那條洗面乳裡。

明明當初痛苦的日子遠比快樂要來的多,但回憶卻擅自將不愉快的成分完全篩掉,留下那像黑巧克力一樣富有深度的澀味。

或者說,成人的甜味。

意識到自己其實還忘不掉當初那段感情的我,對眼前的她感到一陣愧疚。她全然不知情,以為我像她愛我一樣,心中只有彼此。

「平常還說我在浴室裡待很久,自己今天還不是一樣。」

        她留下這句話後走進浴室,望著她的背影。

驀然,我想起那把突兀的刮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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