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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穿著衣衫革履,戴著一頂破爛的草帽,拿著一支纖細的釣竿,拉起了尼龍的魚線,在末端綁上一條纏綿扭動的蚯蚓,駝坐於一旁低矮的車頂上。
  陰沉的秋天隨著枯黃的落葉捲掃,男人身旁聳立的樹吹出了陣陣颯爽的涼。圍繞在他身旁的貓群模樣如出一轍,喵喵叫著猶如嗷嗷待哺的雛鳥。

  男人的右手奮力一甩,揮竿在空中畫出腥風的漣漪。

  所有的花貓突然一擁而上是搶食的難民,對著蠕動的蚯蚓爭相張著血盆大口。一隻公貓騰起跳躍的步伐,咬住了末端的倒鉤。尖鉤刺穿了公貓的下巴,疼痛貫穿神經元,恐懼的慘叫等待男人的慈悲解救得以停歇,在空曠的巷弄迴盪。

  男人的嘴角泛起一抹歪斜的微笑,拿起兩塊黝黑的打火石為一旁早就擺放整齊的柴堆點燃熊熊巨火;又撿起了一枝細長的木枝,爽快地刺穿了公貓的肚腹,無神的貓眼就此黯然任憑火舌吞噬,貓油的滴膩滋潤劈啪的柴燒。公貓的靈魂飄出四溢的濃香,飢腸轆轆的群貓等待死亡的分食。一隻母貓伸出了粉嫩的舌舔了舔下唇的垂涎,另一隻花貓瞇細了眼打量危機四伏的競爭。
  男人泛黃的牙齒啃咬起公貓的鮮美多汁,肉質饒富彈性像處女的鮮嫩欲滴,是另類的蛋白質營養補給,津津有味果腹入肚。
  「後腿有力。」男人說,手中的大快朵頤未曾停歇。虎視眈眈的群貓敲響了劇烈的飢餓擂鼓。男人哼了一聲,一根帶肉的潔白貓骨鋃鐺落地,「匡啷」一聲響著清脆,卻引不起眾貓的食欲。
  「嘖,真是浪費了。」男人訕訕地自言自語,索性將貓頭丟落了地。毛茸茸的頭顱在地上翻轉滾動,暗沉的鮮血隨著滾軸的軌跡,在柏油路的地面潑灑一條歪曲的漫舞。兩三隻花貓尾隨這條紅磚道亦步亦趨,試探性地啃食了死貓的黃眼,黏膩是死亡的氣息,濃稠是分食的暴力滿足。旋即幾隻花貓又坐回了男人的腳邊,期待另一場施捨的恩惠。
  男人抹了抹油膩的嘴,袖口的骯髒黑汙瞬間一片亮晶。他又拿起了釣竿,綁上另一條命運宰制的蚯蚓誘惑,奮力一揮,是第二次的暴風挑逗。

  然而這次卻沒有引起眾貓的爭食搶奪。

  男人轉過了頭,疑惑的眼神透露焦躁。
  「吃啊,你們這群笨貓,快點吃啊!」
  破口大罵是憤怒的引爆點,群貓躡手躡腳地向男人逼近,散亂一旁的屍骨未寒擂起了造勢的1812序曲。眼看動亂的樂章起幕,男人慌張地從竹籃中抓起一把粉嫩的蚯蚓,餵養貓群平息眾怒,得以歇口喘氣。

  咚、咚、咚、咚、咚。

  死貓的頭顱踩著輕快的小步舞曲彈跳到男人面前,睜大了空洞的眼凹,擠出兩朵欲望的電光石火,嘴角上揚是施令發號的訊息。
  眾貓跳上男人的背脊,抓咬拉扯一陣武鬥的廝殺,四面楚歌的窘境讓男人呆傻,不知該做何反應。活生生的鮮肉撕裂,男人的嘶吼是興奮劑的藥癮,殺得眼紅的群貓嗅聞了求生本能的肉質覬覦,當下鮮血噴灑,在垛高的牆上留下一幅美麗的畫。

  男人的死是黯淡的反抗失敗,散落了一地血腥的黏。在眾貓的心滿意足之後,幾隻捨不得的花貓依然停留原地遍尋菁華。
  

  一父一女手牽著手經過,驚動了貓群的警惕逃逸。女兒看著男人的屍體曝曬,輕聲地問著父親:「這個人死了嗎?」父親回說:「是啊,他被貓吃掉了。」
  眼尖的女兒在車頂發現了一枝細長的釣竿。女兒又問父親:「這是一支魚竿嗎?」
  「是啊。」父親說。「這是一支釣貓的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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