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第一個映入我眼簾的是一顆頭顱,那顆頭用空洞的眼神凝望著我。
一時之間,我只是迷濛的望著那顆頭顱,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遲來的驚恐籠罩了我,讓我差點就叫了出來,所幸最後還是忍住了。
發生什麼事了?那顆頭顱是誰?哪裡來的?我的腦中浮現一堆疑問,我感覺到冷汗直流,儘管害怕,但我仍然直直盯著那顆頭。
不認識,至少這點算好的了。我的目光開始四處打量那顆頭,小巧的鼻子和寬大的嘴裡都流出了血,整張臉十分的蒼白,最令人害怕的是他那宛如黑洞的雙眼,好像還活著似的凝望著我。
我的心終於慢慢冷靜了下來,很快的,我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這個房裡十分的陰暗,除了在我眼前那個放置頭顱的平台上裝了一盞展示燈外,再也沒有其它燈光。房間四處堆滿了雜物,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只認出有許多實驗用的燒杯,地上還有一灘一灘的暗紅液體,那些……應該是血吧。
看來我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打著寒顫,我企圖想想起自己之前做了什麼事,但正如我所預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
難道……我真的……做出那種事……。恐懼包圍了我,我幾乎絕望了。明明千方百計想阻止自己做的,可是,我還是無法阻止事情發生。
我想起我自己的人生,我已經當上大公司的社長了,我的生活過的十分愉快。 但在夜深人靜時,我總感到有一股孤單在我的心中發酵。表面上很風光,但其實我沒有一個朋友。就在我心裡的孤單愈來愈大時,事情發生了。
那是在兩個月前吧,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記憶出現短暫的喪失。上一刻還在回家的路上,等到回過神來,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小時,而且身在陌生的街上,手上還有血跡。
從那次開始,這樣的事屢次發生。我查了許多心裡學的書,發現我可能有雙重人格,那些失去的記憶全是另一個人格活動的時間。
我一直很害怕另一個人格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但我礙於面子問題又不想求助於醫生,只好自己小心防範。但最近一段日子他都沒有動作 讓我鬆懈了下來。 想不到……如今他竟然做出這種事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的事業!我的人生!我絕對不能一為這樣的事被毀掉!我冷靜了下來,再次凝望著眼前的頭顱。沒錯,就算這個人是另一個人格殺的,也一樣會算在我的頭上,如果要躲過審判,我一定要想辦法掩滅證據。
我開始思考,一開始因為驚嚇所流的汗已經乾了,對現在的我來說,眼前那顆頭空洞的凝望已經無法給我帶來恐懼,它現在唯一能帶給我的,只有麻煩。我一定要趕快把它處理掉。
正當我準備行動時,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遠方傳來,我瞬間僵住了。那腳步聲愈來愈近,還伴隨著愉悅的口哨聲,那聲音對我而言,有如死亡的歌聲。我不能被發現!絕不能!我很想立刻躲起來,但因為突然的驚嚇,我根本動不了。我甚至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
我不斷的祈禱外面的人只是路過而已,但當腳步聲終於停下時,房裡的門上傳來鑰匙轉動聲。天啊!不會是這房間的主人吧?我還沒有任何行動,門已發出慘叫,慢慢的打開了。刺眼的陽光射了進來,讓昏暗的房間亮了起來,也刺痛了我的雙眼,我能感受到一個人走了進來。
門又緩緩的關上,現在整間房裡的活人只有我和剛剛走近來的那個人。我在心裡下了決定,為了不讓事情傳出去,我只好殺了他 那個人如果剛進門時沒看見我,現在也一定看見了。只見他瞪大了雙眼,直直的望著我,驚恐的倒退了一兩步。
「啊~~~~~!」我大吼一聲,準備衝上前去抓住他。但我失望了,我的身體仍然動不了。現在,一切都完了!我的人生啊!我奮力的想移動,卻怎樣也動不了。
「哈!哈!哈!我終於成功了!」大笑聲讓我驚訝的停止了動作,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發出笑聲的那個人。
現在我可以仔細打量他了,他很年輕,但是十分削瘦。黑眼圈大的嚇人,油膩的長髮及肩,他面容陰沉的笑著,看起來十足像個瘋子
當他終於笑完,他走近我。很好,再接近點,讓我可以抓住你,殺了你。我在心裡祈求著,但他接下來說的話讓我暫時忘了要殺他。
「你好嗎?實驗品66號。」他笑著對我打招呼。
什麼實驗品66號?他在說什麼?他到底是誰?我很想扭斷他的脖子,但不知為什麼,我依然動不了。
「你應該已經見過你的前輩了吧。」他指著那頭顱,現在那頭依然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我們。
「什麼前輩?你這傢伙到底是誰?」我大聲的問道。既然現在動不了,我只剩下言語這個武器了,我可不能讓這個瘋子做出奇怪的事。
那瘋子聳聳肩,走到房間的另一側,從一堆雜物中拿出一副大鏡子。「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看自己的英姿的。」
瘋子把鏡子放到我的面前,鏡子裡照出我驚恐的臉。除了臉上有些血跡之外,大致上都還好。就在我打算怒罵他是什麼意思時,我注意到一件不對勁的事, 鏡子裡的我只有一顆頭。
「這是什麼把戲!為什麼鏡子裡照不出我的身體!」我大吼著,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而那瘋子只是用受傷的望著我,接著開口:「這才不是把戲呢,這是我創造的奇蹟。」
「我呢,從小時候開始就在想,如果人的頭和身體分體,他能不能活下去。我一直在實驗。」瘋子宛如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述說。
「可是好困難啊,我一直失敗,實驗品也難找耶!我的是兩個月前吧,我在路上遇到了你,當下就覺得你應該很適合。所以我就用安眠藥迷昏了你,把你帶過驗血。經過幾次的反覆比對後,我發現你的血裡有一種,我之前在其他實驗品中也有發現的物質,所以我決定,你就是我第66號實驗品了。於是我把你抓來, 砍掉你的身體。經過我的努力,你終於成功活了!哈哈哈!開心吧!這可是大發明啊!」瘋子的雙眼散發神采,瘋狂的笑著。
我看這他狂笑,然後做了一件事。我垂眼一望,原本應該是我身體的地方只有一個平台,和我對面那個放置頭顱的平台一樣。我感覺想吐,奇怪了,我的胃應該被切掉了,怎麼還會想吐呢?我的眼神漸漸模糊,那瘋子狂笑的身影令我感到可笑。明明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我竟不特別恨他。
我想起剛看到對面那顆頭顱時的恐懼,現在想想,似乎也有一種熟悉感。那空洞的凝望中,飽含了孤單的色彩。原來……你也是……這樣啊……。我們是一樣的,一樣孤獨。但現在,我感覺找到了朋友,找到了歸屬,真是不可思議啊 我笑了,血從我的雙眼,鼻子,嘴巴中流出。還真是溫暖呢,這是我最後的念頭,接著我就死了。
黑暗的房間裡,阿捷睜開雙眼,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顆頭顱,那頭顱用空洞的眼神凝望著他。阿捷覺得那眼神裡有著一種孤單,也有一種喜悅。
「你好啊,實驗品6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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