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百年,我稱她作夢想年。小時總有些不切實際或荒誕不稽的夢想—我要當總統、當太空人或者變身成超級賽亞人......這時對面同儕總是八九不離十地接道:「你等到民國100年啦!

一晃眼,民國100年真的到了!你的夢想實現了嗎?兒時天馬行空的夢想,完成了多少呢?或許有些夢想,在有生之年裡都無法兌現,但兒時那種真誠、敢夢的赤子之心,還存在嗎?還是因現實的壓榨而潛藏,甚至是遺失在失落的世界。

民國100年是個人的夢想年。100年的來臨,處在七年級前段班的同學,象徵著成年期的到來。開始或積極地追求事業的發展,是投身職場,抑或創業自立;更可能肩負家庭開銷,是養育子女,又或侍奉父母。然而,黃藍燈號的景氣信號與現實生活的經濟壓力,確實壓榨了不少人的夢想。為了生活,抑制了心中的悸動,更因疲累的身軀,停止了做夢的本能。不要想太多地追求實際,卻也讓人忘失了兒時信手拈來的異想。生活似乎不再那麼的有樂趣,哀怨感嘆著「小時幸福很簡單,大時簡單即幸福」。因為我們總在發起異想後,賦予價值的評論。「怎麼可能!癡人說夢!沒有可行性嘛!」曾幾何時,天馬行空的想像,從目的變成了手段,亦因手段的不可行,促使變成大人的我們,失去了兒時輕易體驗幸福的能力,凡是都要有個結果,最好是可見的、可及的,忘卻了「啊Q」的存在,那種單純滿足思想上的解放,被評作一種無用、無意義的活動,對於提升人類生活有著極嚴重的傷害!

好沈重的控訴啊!莎士比亞不是曾說「No invention, no hope!(沒有發明,就沒有希望!)」而發明的開端便是起於天馬行空的想像,沒有異想,哪來芒草變魔鬼沾,沒有奇想,何來帆船作飯店;那些名聞遐邇的發明、設計家,不都有著「愛做夢」的人格特質。看似荒誕的思考,難道就這樣地無用,甚至有害嗎?大家都知道Monopoly(大富翁)遊戲吧!其發明者因1930 年代之經濟大蕭條而失業,不時回首從前於Atlantic City(大西洋城)之風光時日,某日在細數過往之同時(自怨自哎?頹廢空想?),突然靈光一閃,進而發明了這款預估為世上最廣為人知的益智趣味遊戲。試想,若其因現實壓力而放棄異想,汲汲營營追求往日榮耀,或許真能扭轉乾坤成為大富翁,但未必能因「大富翁」而名留後世。

這就是民國100年每個人該做的事,敞開心胸、活絡僵化的思路,以思考為目的的自由想像,讓身、心、靈馳騁於天際,偶而地不現實,稍微地不切實際,單純無所求的使用腦袋,無目的的放寬想像的空間,不受侷限的亂想,從白日夢中獲取不同的樂趣、靈感,甚至是那許久不見的自信與動機。雖然我們能從哥白尼、伽利略等人物的事蹟上,見到因創造者的突破傳統、與眾不同,致使其擁有充滿戲劇化、毀譽參半的人生。但吳祥輝說得好:「知識只是鋼鐵,想像力才能讓它變成器具或武器,真正的力量來自於創造,創造源自於想像。」

民國100年也是社會的夢想年。民國100年以前的台灣社會裡,充滿了負面能量。觀諸各報章媒體,無疑地盡是「台灣負面事件大蒐錄」,掏空、貪污,再到霸凌,一連串無止盡地上演,讓人不免懷疑是否有著我們看不到的導演,正循著《中華民國刑法》這部劇本,運鏡著一幕幕的殘酷畫面。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尊重和倫理到哪去了呢?

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古時如此,今亦如是。今日之工作、任務、計畫等要有所成,難憑一人為之,或許百工仍不足以備之。正因現代人必處於此人際互動、互助強烈的傘網之下,傘中更包含了來自各界不同族群、國度的專業人才,不僅在專業、技術方面,在文化、語言上更是存有巨量的差異,若不謹慎面對,要合作談何容易。對此,心理學家迦納(Gardner)認為「尊重」不在消弭差異,而是包容差異、多元,以平等、尊重的態度,學習與差異和平共處,並且重視不同族群、文化,進而開啟雙方合作契機;以同理心了解異質的群體與個體,設法傳達對其之信賴,並成為其值得信賴之人。同樣地,延伸於尊重而來的「倫理」概念,Gardner更以為其若稍偏失,所產生的弊端不僅止於個人,甚至影響整個社會,重要性絕對不容小覷。如同近日的學校現場,校園倫理之淪喪,師生衝突和同儕霸凌問題等相關報導,均是層出不窮且情節嚴重。又如96年所爆發之「力霸案」,猶如美國安隆案翻版,假造、掏空手法難分軒輊,惡劣行事之結果,全數為台灣人民買單,皆無疑地為久來高唱企業倫理和全面品德管理之今日,給予深刻重擊,令人痛心疾首,數以千計企業員工,所受之無限悲情與苦難,更直接反證人與人間之尊重與倫理的重要。

世道變調了嗎?抑或社會風氣有了轉變?怎有學生忍心用殘忍的手段欺侮同儕?怎有人故意阻擋救護車前行,事後卻推託患有精神疾病、不知車上有緊急事件?拾金不昧亦何時成為過去式?究竟是什麼改變了這個社會?是資訊太過發達?抑或人性太過解放?有些事或許在法律層面上無疑,但能否有更重高的道德表現呢?

是人們忘卻了赤子之心吧!遺失了真然純樸的心智,遺忘孟子所謂人皆有之、與生俱來的四端之心—惻隱、羞惡、辭讓與是非之心。那亦是一種不求回報,單純無為的善心,發願行善別無所求,只願種下善的種子,影響、造福更多的人。就如登上《時代〈Time〉雜誌》2010年百大風雲人物英雄榜中的台東賣菜阿桑—陳樹菊女士,正以此為圭臬,不富裕的生活卻能行善近千萬台幣,金額的多寡不是其偉大的主要因素,更令人感佩的是其單純無所求的赤子之心。在專訪中她說:「真的沒什麼好說的,我也不想參加任何的票選,我真的沒有這麼大的貢獻!」真是質樸且令人感動的精神,也就是這樣無所求的精神,令其發光,也間接促使台灣能為國際所看見。亦如同清水般,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所要闡明的亦是水之無欲、無求與無爭的特性,其代表著世間最高的善行。

這正是民國100年台灣社會該重視的事情,找回遺失的赤子之心,以其引領我們再構築過往引以為傲的倫理精神,去除人與人間的芥蒂,擦拭人人心中塵埃,真誠地、同理心地對待差異與弱勢,宛若清水一般福澤萬物而不計較,亦同赤子一般無所為而為,作當作的事,不求多餘的福份。孟子曾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正是闡揚這樣的道理啊!

民國100年更是國家的夢想年。就形式上而言,100年的來臨,意謂台灣民主制度亦實施了百年。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從黨國統治,到二二八白色恐怖,再到民選總統,台灣民主歷程演化至今,應能受多數國人認同,亦逐漸符合了孟子所謂民貴,社稷次之,君輕之的國家境界。

民國百年的到來,國家更應秉持福利國精神,持續為民服務,其前提就在以正確的心態傾聽民意、回應民意。如同尚書所稱:「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但每每聽到政治人物以選票為考量,其真正關心的僅是下一任的任期,而非出自於對人民有利的思考,皆令人不勝噓唏。此正代表著上位者失其赤子之心,無法真誠的傾聽民意,終將可能無理由的差等對待人民,憑藉著自身好惡與利益治國,國家安危如同繫於枯木之上。即便願意聽取意見,也可能流於形式,僅是希冀透過「吸納」之作用,強化政策合理性,弱化政策執行之抗拒。不僅如此,粗糙的傾聽與不回應民意,往往造成更多額外負擔與成本。

誠如苗栗大埔農田事件,縣政府一再強調經過協商且程序合法,為何會在整地時遭致強烈抗爭,事後更受到輿論譴責。政府道歉事小,但追求行政效率之初衷,反而不進則退,招致而來僅是人民對政府的怨懟,對執政當局的不信任。再如白海豚事件,石化工廠擴建勢必危及經國際自然保育聯盟正式列為「極危險」等級,且總數僅餘100隻上下的中華白海豚之存亡,當局不顧多數民意與環保團體之反彈,甚至拋出「白海豚會轉彎」之荒謬言論,更不顧行政法院之裁定,曲解法令,公然違法。再再損害了人民對於國家的信任,也造成政府形象的掃地。

究其根本,在行政學上認為政府若未能審慎傾聽民意,並且積極回應,即形成所謂「本位主義」,不顧人民所欲,受到法規「物化」,一味將追求效率、依法行政視作其目標,忘卻了服務於民,方是其首要任務。此般的「目標錯置」且過度重視「工具理性」的結果,無疑陷入了韋伯(Weber)所謂「鐵之牢籠」。亦即政府過度以專業自居,從而不願回應顧客(人民)之需求或其所欲價值,使人民猶如落入鐵牢,無從藉由政府之行政運作而獲取適當福利與妥善照顧,形成其於各層面的不自由現象。

因此,民國100年政府所須注意之事,即在以赤子之心,真誠地傾聽、反應民之心聲,確切的落實「民之所欲常在我心」的口號,戮力於促使人民獲得幸福為宗旨,甚至是積極差別地對待弱勢,創造一實質公平的家園。如同行政學探討政府施政之作為中,存在所謂「帕累多最適(Pareto Optimal)」。其意旨所謂正義在於「至少使社會中的一個成員過得更好,但與此同時卻不使任何人因此過得更糟的社會狀態。」雖然這樣的境界僅能存在於理想之中,但欲達成此境界的途徑之一,即是藉由政府的介入與管理作為。而政府措施的前提,就必須建立在傾聽民意之上。透過瞭解民之所求,再適當運用、調配資源,縱使面臨財政窘境,冷熱點資源的交互調用,亦是有成就此完美境界的可能。亦唯有,執政當局抱以赤子之心的為民服務,虛心傾聽、積極回應,能使其知所不足與缺失,最後方成全國通盤之功;吾以為朱熹註孟子大人之說:「大人之心,通達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為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為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應可作如是之時代解釋。

民國百年應是充滿赤子之心的夢想年。兒時夢想或難實現,但孩提之心卻可尋回。新時代來臨之意義,不單僅是更換牆上月曆,抑或隨著高空煙火的斯須閃耀而結束。而是應期許凡事皆能有所改變,留善者並精進之,除惡者且改正之,以赤子之心微觀個人,進而巨觀社會與國家,去個人舊思並活絡之,除社會弊病並改變之,審國家民主並深化之。以一己之改變,正社會之倫常,創國家之大計!

 

兒時對話游於耳際

他對我說:「你等到民國一百年啦!」

我說:

「到了啦!也不用下個一百年,人人都能有夢,懷抱赤子之心的夢。」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