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單調卻折磨人心的故事,不吸引人、不撼動人,可是每個人生命中,可能都會來上這麼一段。

白外套的思念能不能斷了線?

    這是一個盛夏的夜晚,大學宿舍裡還住著一群忙碌無法返鄉的大學生,女351寢室裡的冷氣有點強,但寢室裡的人絲毫沒有感覺,只有陶曉陽一人披上薄外套,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平時打字快速的手指今日移動得異常緩慢。

    暑假還要待在宿舍是一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如果有一個很想念而且很想見面的人,這種難熬的感覺更是令人痛苦,但雖然痛苦,陶曉陽卻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感覺了。

    習慣這樣的感覺是很容易的,只要她讓自己一直處於忙碌的狀態,這樣她就不會去感覺的這種思念的煎熬,也許她還是在思念,只是她有足夠的事情讓她分神,以至於讓她忘了自己還在思念。

    但是,暑假是最不適合她的假期,將近兩個半月的空白,讓她慌了手腳,在她沒有放假的日子,因為早上有她自己塞得滿滿的課,所以她只需要將晚上的空白填滿就可以了,可是暑假是整天的空白,就算她幫自己找了一大堆事情,可是還是無法讓自己處在忙碌的狀態。

    她還是不夠累,不夠用睡眠來度過這漫漫長夜;她真的不夠累,如果累了她就不會這麼想他,曹以承。

    陶曉陽的電腦螢幕裡有四個視窗,第一個視窗是網路瀏覽器,裡面有很多分頁,有讓她打發時間用的Facebook和Plurk,還有最近在追的日劇;第二個視窗是Excel的視窗,裡面是她飛快整理好的數據資料,只是還沒檢查,所以沒有關掉;第三個視窗是Word的視窗,裡面記錄一些她要做的事情以及她完成的事情;第四個視窗還是Word的視窗,裡面寫了一些,她好想說的話,這也是她現在停留的畫面,是這個畫面讓她的打字速度變慢,因為她有好多話想要講,可是真正要講的時候才發現,她一個字都打不太出來。

    其實她不算個寡言的人,文筆也還算流暢,總是能夠在打字和思考間取得平衡點,只是現在的她好像有點喪失這樣的能力,她把原因全部歸咎於室友開得太冷的冷氣上,一定是因為太冷了,她在會打字變慢、思考變慢,但為什麼思念卻不會停滯?

    凌晨零點五十八分,她總算敲完她腦袋裡組織好久,可是看起來卻好像沒什麼組織的話,將這些話存檔之後,她又把它複製到部落格裡,用密碼鎖著才發布,只是她還沒有勇氣告訴曹以承這篇網誌的密碼。

    最後,她把視窗全部關掉,並且把電腦關機,整理桌子上的雜物,準備上床睡覺,暫時忘記這些事情。

    只是,她還不夠累,她真的不夠累,不足以累到讓她睡著。

    在床上翻滾了不知道多久,玩手機的遊戲玩到讓手機開始發熱,眼睛痠得不得了,但是她還是睡不著,最後,她起身披上那件白外套,再緩緩地爬下床,回到桌前把電腦打開,悄悄地用離線狀態登入MSN,她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曹以承睡了沒有。

    整個晚上,她就這麼靜靜地做事情,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敲著電腦鍵盤、靜靜地喝著冰開水、靜靜地玩遊戲、靜靜地處理資料、靜靜地敲出她想說的話、靜靜地……

    穿著曹以承幫她選的白外套。

    最後,她拿起手機,將網誌的密碼打在簡訊裡,按了發送,眼角流下一滴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樣的情緒而產生的眼淚,可能是因為懼怕曹以承不再理她,也可能是因為終於把這麼多年來放在心中的秘密說出來而感到鬆了一口氣,更可能是,她永遠都不能再見到曹以承,多年的付出都將化為烏有的心酸,也或許其實什麼都不是,只是她想哭,或手機遊戲玩太久而眼睛太累,如此而已。

    陶曉陽登出MSN的同時,用唇語跟還在線上的曹以承說了聲Bye-bye,然後再度關上電腦,躺回床上,她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不斷地顫抖,徹夜被惡夢不斷糾纏著。

    翌日清晨,整夜睡不好的陶曉陽起了個大早,到宿舍有點髒亂的盥洗間梳洗之後,便坐回了桌前,還是一如昨晚靜靜地打開電腦的電源,再打開部落格的視窗,登入之後,點開曹以承的回覆。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覆妳。只是我很真切地明白,妳是我真心並且稀少的好朋友,對我來講,妳真的很重要,但是對妳來講,我卻好像沒有什麼幫得上妳的忙,不論妳說了什麼,我都不會讓我們原本的關係被破壞,並且會永遠支持妳,無論妳想怎麼煩我都可以。」

    「那如果,我不想做你的朋友呢?這樣的我,太痛苦了,你知道嗎?用這種話綁住我,你不覺得自己太卑鄙了嗎?」陶曉陽對著電腦螢幕,小小聲地說出內心裡的話,手指卻敲著截然相反的內容。

    「我只是想跟你說而已,沒什麼。」

    陶曉陽知道,這才不是真心朋友,因為她根本說不出真正心裡想說的回覆,如何真心?不過,她明白這段友情早在她按發送簡訊的剎那變質了,她才不會相信曹以承說的關係不會被破壞,而且她深信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陶曉陽趕緊拿起來,避免震動桌子的聲響吵到了還沒醒來的室友,她很堅強,因為昨天的一滴淚早就已經讓她可以面對,只是她好累,終於她累了,因為惡夢纏身,所以她很累。

    是媽媽,她不想接。

如果可以,請讓我走。

    接下來的幾天,陶曉陽的生活還是一如以往,處理資料、幫研究室出公差、建數據檔,空閒時看日劇,和朋友說一些沒什麼營養的話題,當然也有和一些比較知心的朋友說關於曹以承的事情,不過她的情緒平靜如波,可是她的心裡知道,自己並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原本以為說清楚講明白之後,她就不會再這樣無止盡地愛他,可是事情並不是她想得那麼順利,她非但沒有鬆一口氣,而且她還是很愛他。

    只是,該怎麼說呢?她就是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情緒,所以就只能這樣平靜地繼續過日子,做該做的事情。

    「其實我不太懂他的意思到底是什麼。」陶曉陽坐在隔壁寢室的地板上,跟自己的好朋友賴暄文討論這陣子的心情。

    「妳對他那麼好,那他有對妳做過什麼事情嗎?」賴暄文疑惑地問著陶曉陽,依照曹以承的說法,陶曉陽對他來講就算不是喜歡的人,應該也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說真的……」陶曉陽看著自己的腳趾頭發呆,眼神有點渙散。

    賴暄文看著陶曉陽的模樣,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這段「真心的友情」一直都是依靠陶曉陽的愛在維持吧!因為她愛曹以承,所以願意用朋友的身分對他好,為他做很多事情,讓他們的友情越來越堅固,讓他們相識了八年也不曾斷了聯繫,因為她愛他,所以一直很努力的在那條明顯的界線內付出最大的關心和努力,讓他沒有機會跟她漸行漸遠。

    「我想不到。」陶曉陽說完之後突然開始啜泣,任誰也沒辦法猜出她是在哭什麼,絕對不會是因為想不到曹以承到底付出過什麼而難過,畢竟她一直都知道這是自己單方面的付出,如果不是她努力地在維持,對曹以承來講,她早就跟那些快要被他忘記的同班同學一樣了。

    「難道他都不會想要跟我說清楚嗎?不會想關心一下我的情緒嗎?不是說是好朋友嗎?就這樣留完言之後,什麼都不說了?」陶曉陽在多天的詭異平靜之後,終於哭了出來,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最在意的地方是什麼,是難過曹以承的話其實並沒有兌現,她感受不到自己是一個被真心對待的好朋友。

    「曉陽……」賴暄文看著陶曉陽,覺得自己幫不上任何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這麼多年的愛,也不是她三言兩語所能安慰的。

    「我先回我的寢室冷靜一下好了。」陶曉陽離開賴暄文的寢室,走回自己的寢室,坐回自己的桌前,又像以往看著電腦螢幕發呆,今天的她又不小心空閒了下來,原本怕自己一個人在寢室胡思亂想,所以才去找賴暄文聊天,抒發一下最近的心情,可是卻不小心講出了關鍵點,讓她終於正式哭了出來。

    陶曉陽看著MSN的上線名單,距離她傳簡訊那天已經過了好多天,那個「承Yi-Cheng」的字串也幾乎都顯示在線上,但卻不曾跳出他的視窗,不曾出現一句關心的話。

   「我今天去買了燈泡和立燈。」

    就在陶曉陽還望著名單發呆的時候,那個她渴望的視窗突然跳了出來,可是卻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燈泡?」陶曉陽看著視窗,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不懂為什麼自己哭得這麼難過的時候,自己最愛卻不愛自己的人突然跟她說燈泡。

    「我今天去買的,結果燈泡跟立燈尺寸不合,真是氣死我了!」

   視窗又出現第二句話,讓原本情緒低落的陶曉陽心情更差,她完全不懂,為什麼曹以承可以這麼殘忍,他應該很了解她是非常明理的人,如果把話談明白,讓一切正規化,她一定會接受,可是為什麼他是這樣的當作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樣子。

    陶曉陽把手放在鍵盤上,摸了又摸,摸了又摸,還是沒能回出句子,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發脾氣,不知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看見這樣的話,到底該做何反應……

    「立燈是什麼?」

    「就是很高的,立在地上的燈。」

    「喔……」

    「我還買了布,要來做窗簾。」

    「布做的窗簾容易髒,要常常洗喔……」

    「我是要掛在牆壁上的,不是要掛在窗戶的!」

    「那你慢慢做吧!」

    望著視窗裡的對話,陶曉陽不可思議自己居然可以和這些莫名其妙突然跳出來的句子對話,說一堆明明跟她心裡所想的完全顛倒的話,或許,在這最終的時刻,她還是希望自己在曹以承心裡能夠保持成熟思考,不歇斯底里地面對一切,也許她也是這樣的吧!不希望破壞了原本的相處模式,還是渴望自己和他的距離能夠在朋友界線的最小值,成為最靠近的朋友。

    她終究是貪心的,因為他不夠狠心,讓她的貪心放肆,讓她沒辦法傷透心離開,因為他還綁了一條細細軟軟看不見的線在她身上,不讓她能夠果斷地徹底離開,那條線叫做:不願改變。他實在太了解她,知道她會忍著自己的痛苦和難受,只要他沒有趕走她,沒有疏遠她,她就會繼續達成他的每個決定,包括繼續待在原地和他當朋友,可是她卻不能確定能不能跳脫這麼多年的束縛,用朋友的心態跟他當朋友。

    曹以承不肯愛她,卻又綁住她。

有你有我的圓桌旁沒有你和我。

    深藍和白色幾何圖形所構成的運動外套是陶曉陽就讀的高中最具特色的一部分,運動外套底下是蘋果綠的圓領制服,領下繫著綠色的絲帶,制服裙則是黑色的百褶裙,肩上除了書包之外還背著咖啡色的背包。

    陶曉陽踏進每天放學後都會去的速食店,這家速食店因為位在郊區的緣故,平時人並不多,又因為重新裝潢改建過,原本的速食店面貌被改變成咖啡館的感覺,裡面的人不是低著頭看書就是敲著筆電處理事務,談話的人聲音也都保持適當音量,是個絕佳的念書環境。她和曹以承總會在速食店二樓的第二個圓桌念書,不是她等他,就是他等她。

    圓桌旁總會放著四張椅子,他們習慣會面對面坐,另外兩張則各自放著他們的東西,今天陶曉陽到速食店的時候,看到了早她一步坐在裡面的曹以承,以及他的書包,還有,咖啡色的背包。

    一樣的咖啡色背包。

    「妳來啦!」曹以承看著陶曉陽,像以往一樣,嘴巴不會有笑容,臉部也不會有其他表情,他習慣用直直的眼神看著她,她也習慣用直直的眼神回看他。

    「嗯。」她把自己的書包和背包放在另一個空座位,然後坐在他對面。

    「妳今天模擬考考得怎麼樣?」曹以承問。

    「喔,不怎麼樣。」陶曉陽拿出模擬考的試題,和曹以承交換,彼此看著自己錯的地方,然後想著要怎麼幫助他,因為他們想要進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科系,雖然他們現在是不一樣的高中,可是他們的目標是一樣的,因為他們想要,所以很努力。

    看完彼此的試題之後,兩個人就如同以往拿出各自的參考書和課本,每天晚上的六點到九點,靜靜地看書,除非遇到挫折或者開心的事情才會抱怨或分享,其他時候就是這樣,念書,等待。

    陶曉陽常常低著頭,讓自己的長髮和劉海蓋住自己的情緒,在念書的時候她不會想太多,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的步調,在設想好的時間裡,完成自己決定要做的事情,然後用剩餘的時間,想著這個天天坐在她面前的男生,用睡前的時間,流下難熬的眼淚,學業的壓力,以及控制情緒的毅力,都會在此時崩解。

    她總是這樣很努力地想著自己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適不適合出現在他們現存的關係,因為她從自己的角度想,是捨不得離開曹以承,而從曹以承的角度想,是他總是需要她,也許吧,她自己這麼認為的。

    再度踏進這家速食店,陶曉陽已經沒有穿著當年的運動外套和制服,肩膀也沒有背著書包,不過咖啡色的背包還是在她肩上。速食店雖然還是兩年前的咖啡館模樣,但是因為是週末的緣故,所以有許多家庭在這邊聚會,很多小朋友到處跑來跑去,並不像以往安靜。

    陶曉陽走進速食店也不同以往,她並沒有往圓桌走去,因為今天的圓桌旁只有一張椅子,其他的被別桌的人搬去使用,所以曹以承並不是在那張桌子等她,而是在旁邊的方形桌子。

    他們這次的見面沒有太大的意義,不是為了要念書考大學,也不是為了要商討什麼大事,只是曹以承剛好到這附近買東西,然後突然來了興致約她一起。

    這時候的她還沒有把話說清楚,她還在心裡掙扎,只是天生有能力平靜如波的她,還是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地跟他吃飯、聊天,她覺得自己裝得很自然。

    只是,陶曉陽看著那張圓桌子,有點落寞的樣子。

    或許是太過自以為是地加強自己在曹以承心中的地位,最後才發現其實自己一點也不重要,但那時的她,真的沒想過,自己真的那麼不重要,只是覺得沒有坐在圓桌有點可惜而已。

右邊那個最穩定的節拍已經不具香味。

    有人說都市的步調很快,都市人的步伐也很快,都市就是忙碌的象徵;而相反地,鄉村就被冠上悠閒的象徵。這種說法只把人群劃分成兩種,都市人和鄉村人,也只把速度分成兩種,更只把步履的節拍分成兩種,如果事情可以這麼簡單的一分為二就好了,偏偏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

    就拿陶曉陽來說吧,她一個人就有各式各樣的步調,在寫作業和念書時的步調就很快,因為她覺得這種類型的事情應該要快狠準,有效率地做完,因為這些事情沒有必要拖拖拉拉,拖越久越沒有快樂的感覺;不過,如果是做她喜歡的事情,比如玩音樂的時候,她就很希望一切都慢慢來,時間過得越慢越好,因為她討厭快樂結束得太早。

    隨著全國音樂比賽的到來,陶曉陽和曹以承出現在教室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出現在團練教室的時間卻越來越長,下一節明明是數學課,兩個人卻各自提著自己的樂譜和樂器離開教室,並且一點也不擔心課業跟得上或跟不上的問題,因為他們只想待在團練教室,哪怕只是多一秒他們也會開心一點。

    「嘉黎,妳怎麼手握著Bass,眼睛看著數學考卷啊!上面有音符嗎?」剛到團練教室的陶曉陽,看見平時坐在自己旁邊的學妹怪異的舉動,提出自己的疑問。

    「沒辦法啊!這等一下要交,可是我還沒想出來要怎麼算,學姊要教我嗎?」洪嘉黎莫可奈何地看著陶曉陽,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國中生了。

    「叫他教。」陶曉陽立刻把難題丟給坐在自己另一邊的曹以承,他無奈地只好接下考卷,開始解題。

    「學長真好。」

    「對呀!以承真好。」

    「只有妳最懶了。」曹以承看都不看陶曉陽一眼,手還是持續算著答案。

    「我哪裡懶?我這麼勤勞。」陶曉陽馬上反駁。

    「連題目都不看就丟給我,還不叫懶嗎?」曹以承抬頭斜瞄著陶曉陽,順便把解好的數學題丟回她手中。

    「我讓你練習啊!」

    「妳才該練習吧!」

    陶曉陽把考卷遞回給洪嘉黎,然後拿出自己的Alto開始和曹以承練習合奏,用一些簡單的曲子替手指暖身,希望等一下團練時間的時候可以表現得順暢一點。

    一直以來,陶曉陽在樂團裡的時候,曹以承都會在她的右邊,無論站或坐,他們絕對不會讓中間有其他人,除了他們是同一部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們要互相幫助。陶曉陽一直有個毛病,她不是個穩定的演奏者,如果沒有曹以承在旁邊,她就不會有穩定的節拍;曹以承也一直有個毛病,他是個忘譜高手,如果沒有陶曉陽在旁邊,他也不會有正確的旋律,她沒有他不行,他沒有她也不行,而這個團的Alto沒有他們兩個更不行。

    團練的時候,曹以承總是坐在陶曉陽的右邊,給她最穩定的節拍,而她的鼻間總會因為他的靠近而聞到一股令人安心的香味;在比賽的時候,曹以承總是站在她右邊,無論左邊的學妹如何荒謬地跑拍,陶曉陽都可以在曹以承的節拍下穩定演奏。

    「如果沒有你在旁邊,我一定會被羽嵐搞瘋掉,她到底為什麼可以緊張成這樣?」陶曉陽總是在比賽結束之後,窩在曹以承旁邊抱怨那個新來的Alto學妹。

    「那就這樣好啦,以後妳都跟著我的拍子,我就看妳的手指,我們就都不會錯了。」曹以承覺得自己真是絕頂聰明,居然想到了這個如此棒的妙招。

    「好啊!」陶曉陽笑得很開心,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永遠在曹以承的左邊。

    可是自從他們換下國中的制服後,他們再也沒有一起演奏過,女生的水手服只能靜靜地躺在衣櫃裡,男生淺綠色的制服再也沒有被拿出來過,至於心愛的Alto,總是躺在Soprano旁邊,很少出現在他們手上。

    陶曉陽翻著一大疊泛黃的樂譜,裡面多數是二重奏和四重奏,旋律散布在各個聲部之間,一個人演奏起來會很寂寞,所以她就算拿起Alto,也只是挑練習曲或獨奏的樂譜。

    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她總是會翻著這些樂譜,然後想著和他在一起的歲月,當他哪天心血來潮告訴她,他無聊的時候也開始玩起Alto,她就會為此高興好幾天。

    只是,她真的覺得很寂寞、好寂寞、非常寂寞,因為她的旋律沒有他來合音,她的右邊沒有他最穩定的節拍,和他散發的淡淡香味。

如果不能愛我,可不可以討厭我。

    距離陶曉陽傳簡訊給曹以承已經不曉得過了多少天,她一點也不想去細數這樣的日子,因為這樣只會證明她真的很死心眼,不肯放棄、不肯離開,還是自甘墮落地默默愛他。

    在這段日子裡,她不斷地找工讀、投履歷,她需要好多好多的工作來麻痺自己,填滿討人厭的空白暑假,幸好上天還不算太討厭她,完成她這個小小的願望,讓她的履歷沒有石沉大海。

    「既然要不改變,那就不改變吧!」陶曉陽還是老樣子坐在電腦螢幕前,看著MSN的上線名單,前幾天她模仿著以前什麼都沒說時的口吻,跟曹以承說她找到了一份文字創作的工讀,還沒錄取,不過依照面試時得到的回應,應該十之八九會得到這份工作,只差簽約了。

    「妳的工作進行得如何?」

    曹以承的視窗又跳了出來。

    「還好,只是不太習慣可能要合作的夥伴。」

    「我也覺得這個創作是用合寫的很奇怪。」

    「沒辦法囉!你現在不是在工作嗎?還可以聊天喔?」

    「可以啊!」

    「真好啊!」

    陶曉陽努力地扮演好朋友的角色,口氣平常地和曹以承對話,突然又想起了他的工作,是她閒來無事找工作時發現的,那時候她傳了工作的應徵條件,曹以承又在同一個地方找到不少可以暑期工讀的地方,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沒救了,不管做什麼事情,她都會同時替曹以承注意一下,好像已經變成太習慣的習慣,她當然也想過,對曹以承的愛是不是一種習慣,可是,就算是習慣,放棄不了、割捨不了、斷絕不了,甚至連上了大學分隔兩地都無法變淡消失,那就算真的只是習慣,她也沒辦法。

    愛就是愛,不管是習慣性去愛,還是其他種類的愛,就算她無法辨別,她還是愛。

    「我真的很想要不去喜歡他,不去愛他,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不喜歡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不愛他。」陶曉陽看著螢幕,對坐在一旁的賴暄文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如果他討厭我,而且對我很殘忍,把我趕走的話,我可能就會不愛他了吧!」陶曉陽繼續說著,而一旁的賴暄文只能靜靜看著她。

    「偏偏,他不想改變,所以我就會聽他的話,這樣無藥可救下去。」陶曉陽關掉了那個每次都會聊到一半就會無聲無息的視窗,她也習慣了曹以承這樣的沒禮貌,不過他也算有進步了,以前講電話連再見都不會講就直接掛掉,現在會口氣僵硬地說Bye-bye,也許,這是曹以承這種總是以自己為出發點設想的人,難得的變化吧!

    「也許時間久了就會淡掉吧!」賴暄文努力擠出一句話來安撫陶曉陽。

    「也許吧!但短時間內,大家都罵不醒我,我也知道自己很笨,應該要不喜歡他了,但是我不會。」陶曉陽繼續看著螢幕發呆,她的網誌、Plurk、其他朋友密她的視窗,都不斷地勸她不要再愛曹以承,但她還是無法聽從大家的意見。

我對你的愛如漫漫長夜,只能等白晝來臨的時刻以獲得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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