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一
營隊期間正進行活動時,大家分成好幾隊,在玩著大地遊戲,每個人努力的面龐下都蘊含著得勝的欲望。天空灰濛濛的,似乎快要下雨,大家卻不把天氣當一回事,只是拼命地在大地遊戲中,找尋第一名的勝利旗桿。
這同時,舉辦營隊的幹部們正板著臉,圍成一圈在開會,他們討論著經費問題。
「社長,我早就編好預算給你,為什麼還會花這麼多?」總務問。
「活動說要讓大家玩得盡興一點,所以又多加了大地遊戲和明天的森林闖關冒險。」社長誠實的回答,而活動則坐在社長旁邊不敢出聲。
「活動,」總務無奈的嘆了氣後,繼續講道,「現在社費剩不到五千,未來要怎麼傳承?」
活動深深地倒吸一口氣後,迅速地站起身,「總務,」他直直地看著總務,沒有一絲歉疚,「我認為活動的重點就是大家玩得盡興,太過在乎預算,使大家不盡興,這樣辦活動有什麼意義?」
一陣沉默降臨全場,只剩文宣的筆沙沙沙地在記錄本上跳舞。
「活動,」社長站起身,「你去想個可以讓大家玩得盡興又不用花太多經費的方法。」
「好。」
他繼續對全場的幹部問道,「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活動都已經開始了,應該已經不能減少預算了吧?」美宣問。
「不一定,明天還有許多活動還沒開始,可以從那裡面減少預算。」總務說著。
「材料都買了,能退嗎?」文宣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全場又陷入另一陣沉默中。
「還是每個幹部都贊助個五百塊?」文宣在一陣長達五分鐘之久的沉默中對大家問道。
「好,那現在來投票,」社長勉強地打起精神,對著大家說著,「贊成每人贊助五百塊給這次舉辦的活動的舉手。」
出乎意外的,只有兩個人舉手,分別是文宣與總務。
「我不想花這麼多錢。」美宣簡單俐落地說著。
「活動,你為什麼不舉手?」社長問著似乎正在沉思的活動。
「社長,如果把明天的活動分組組別由四組改成兩組,一組變成十六個人,就能把沒用到的道具變成社產,未來學弟妹辦活動時,就可以直接用社產,不必花到社費。」
「有道理。」社長點點頭。
「分成三組比較好控制場面,」總務對活動說著,「一組十六個人,很容易出問題。」
「我覺得還好。」美宣皺了一下眉頭,開始說出自己的想法,「分成三組的話,就會有一個隊伍要被拆散,可是他們今天玩了一整天,已經培養出感情,現在突然要拆散,明天的競賽活動就對他們很不公平。」
「四組併成兩組,每組的人數會太多,再加上,明天的活動有一定的風險度在,學弟妹如果玩得太過興奮,我們根本控管不住,這樣很容易發生意外。」總務擔心地說著。
「併成兩組後,本來帶隊的人也會跟著併入,雖然人多,但帶隊的人手也跟著變多,就不太可能會發生意外。」社長安撫著總務擔憂的情緒。
「明天的活動,」文宣翻著先前的紀錄,「已經設定好一組八個人的進行方式,臨時併組,會變得人多手雜喔。」
「我會修改活動方式的。」活動對文宣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嘖,隨便你。」文宣低下頭,拿起筆繼續做紀錄。
「總務,能接受嗎?」社長問著。
「可以。」總務勉強地笑著,僵硬的笑容使活動感到非常不舒服。
「美宣?」
「沒意見。」美宣對社長輕輕笑著。
「好,活動,你今天晚上就去把活動擬好。」社長對活動說完後,隨即宣佈,散會。
*
「聽說總務直接退出營隊了耶。」文宣彷彿聽到一個晴天霹靂般的,不敢置信地對美宣說著。
「恩,他在開完會後,就跟社長說要退出了,現在社費暫時由社長代理。」
「活動應該很不爽吧。」文宣拿著衣服走進民宿的房間的浴室,隨便地問著。
「因為營隊都還沒辦完,就不負責任的要退出,誰聽到都會生氣。」美宣繼續看著民宿房間裡的電視。
*
「總務這傢伙,就只會打嘴砲,專門丟個爛攤子給我處理。」活動不滿地抱怨著。
「活動,總務是個有能的人,你在規劃事情這方面應該要多向他學習。」社長邊清點著明天的活動道具,邊說著。
「嘖。」
「這次你買了太多不必要的東西,這些省一省,至少能省下一千。」
活動頓時啞口無言。
「聽說我們民宿旁邊的森林有一種精靈會去干擾活動進行,明天的闖關遊戲不要在森林裡面舉辦比較好。」
「那只是傳說,根本不足以置信。」活動不以為然地說著。
「我去請文宣和美宣來幫忙,你快點想明天的活動。」社長對活動命令後,就走出去了。
「社長跩個屁。」
*
可能是預算順利減少了,也可能是要併組,學弟妹得知這些消息後變得特別興奮。
他們在森林中玩著野外求生的遊戲,活動各組發了一堆乾稻草、遠距離點火的打火機和一些野外求生的乾糧等,交由各組新選出來的組長後,各組聽活動的命令帶開行動。
今天一整天,大家要在這個森林中冒險,午餐及晚餐由手上這些配備完成。
「開始行動!」活動大聲地宣佈完後,各組就帶著緊張萬分的心情踏入這神秘的森林中。
森林在前幾天即由活動人員花了好一段時間清掃乾淨並去除任何一個可能發生的危機,再由活動人員辦成森林中的動物來驚嚇冒險者,這是整個營隊中花最多預算的活動。
大家進入森林不久後,能聽到驚叫聲此起彼落,當然,中間也夾雜著笑聲。
「活動,我昨天不是叫你今天不准在這座森林辦活動?」
「我們不會這麼衰。」活動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證著,誰都不知是打哪來的自信,「再說,預算已經花下去了,不辦很浪費。」
此時,天氣變的灰暗,「活動,你有事先看天氣預報嗎?」社長質問。
「沒有。」活動馬上變得有點畏懼地回答著。
「聽說有颱風要來了,可是我不確定是不是今天登台。」美宣帶著擔心的語氣說著,「聽說那種精靈最喜歡在颱風天裡活動...」
社長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後,隨即命令,「森林中途有間小木屋,現在開始加快學弟妹的腳步,在下大雨之前,全部的人都必須進入小木屋。」
「社長,小木屋的設置在森林尾端,就算從森林裡跑到小木屋中,至少也要花三個小時。」
「我先前不是說要置在中途?」
「中途就休息太不刺激了。」
「活動,如果有女生累到昏倒,唯你是問。」美宣狠狠地說著。
「文宣呢?」社長突然注意到文宣的消失。
「欸?她今天早上不是有跟你說她要加入第二組去玩?」美宣困惑地望了一下社長,「她說你答應了。」
「是嗎?可能是有點累,忘了。」
天空在此時下起了大雨。
*
「下雨了!」
「快找地方躲雨!」
「野外求生的道具不要弄濕阿!」
第二組的學弟妹慌張地四處逃竄,此時有人發現不遠處的森林外有個山洞,「有山洞!」他大叫。
組長一聽到有山洞後,馬上招集所有組員往山洞裡面躲雨。
這個山洞很短淺,卻很寬敞,足夠十六個人全躲進去還不至於太過擁擠。道具全濕了,陰冷的雨天使得大家冷的直顫抖,文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順手拿濕了的稻草堆,放在山洞最深處的壁邊,準備要點火讓大家取暖。
「濕了怎麼可能點得著?」其中一位學妹用著不相信的眼光望著正要點火的學姊。
只見文宣從包包裡取出一瓶罐子,打開上面的小蓋子,灑了一點在濕了的稻草堆上面後,才開始點火,「奇怪,應該要點燃才對阿?是稻草太濕的關係嗎?」她疑惑地又倒了罐子裡的一些液體到稻草堆上,再點一次火。
稻草堆上仍未出現火焰燃燒。
「學姊,這是什麼?」一位好奇的學弟湊過來問。
「這是油,火遇油很容易就會燃燒了喔。」文宣大方地位學弟介紹著這個罐子裡的液體。
「哇!學姊的包包裡還有好多油!」另一個調皮的學弟邊翻著文宣的包包,邊從裡面拿出許多罐子。
「不要亂拿啦!那個很危險!」
此時文宣的手機響起。
「喂?」她趕緊拿起手機,走到山洞的洞口接電話,「社長?」此時的雨仍下很大,偶爾夾帶著可怕的雷聲與閃電,「我在第二組這邊。」
電話另一端傳來不敢置信的聲音說著:
『第一組和第二組的學弟妹全都已經平安地用吉普車移動到森林尾端的小木屋避難了。』
手忽然鬆落,電話的落地聲響亮而清楚,電池被撞擊力撞出了手機殼外,一陣毛骨悚然遍佈全身。
怎麼可能?
文宣僵硬地轉過頭,小心地望向她認為的「第二組學弟妹」。
她倒吸了一口氣,嚇到叫不出聲。
那些學弟妹變成一群外表像皮膚色的泥土做的泥人沒有五官只有一張嘴在大聲地笑著,一些泥人一直把油倒在草堆上,還有一個則負責用打火機不停地將火與油相接,其他的泥人則是在滿地的油中奔走玩耍,
她的雙腳顫抖的很厲害,完全無多餘的氣力逃跑,但,他看著眼前的油隨時都可能燃燒,不禁心驚膽顫了起來,口中開始無意識地大叫,「快點出來!很危險!」
彷彿沒有人聽到似的,那些泥人仍玩得很開心。
「快點出來!快點出來!不要再玩了!」
沒有人理她。
「很危險!夠了!」眼前的那片滿地的油漸漸由透明轉為詭譎的亮綠。
為什麼沒有起火燃燒?
那群泥人似乎玩得更開心了,文宣試著移動自己的腳步向外奔跑,卻沒有力氣讓她完成這項簡單的動作。
她仍死命地大叫,「不要再玩了!快點出來!」或許大叫能紓緩緊張的情緒,讓她產生足夠的力氣逃跑。
「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啊!」她拼命地大喊,沒人理會她沒關係,她只需要雙腳移動的能力。
滿地的油變得越來越綠,綠到如螢光綠色的岩漿般可怕。
笑聲不斷,泥人冽開的大嘴如兇猛野獸般隨時都能把人一口吃掉。
「不要再玩了!快點出來!」心跳快速道難以呼吸的地步,她已淚流滿面,身體卻仍無任何力氣動彈。
「夠了!快點出來!很危險!不要再玩了!會出人命的!」她不確定自己到底在大喊什麼,腦神經似乎一條一條逐漸被閃電與雷聲割斷。
瑩亮的綠岩漿緩緩地在地面上爬行,逐漸流向她。
一公尺、九十公分、八十公分…。
雨的聲音很大,雷聲遮掩她大喊的聲音,泥人的笑聲如野獸在山谷中的回聲,飄邈而可怕。
此時吉普車的聲音隆隆地流入她的耳中,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燃起了希望,「救命!救命!我在這裡啊!」她用力地發出自己最大的聲音,希望能被發現。
一道雷聲響起,閃電照亮了她絕望的面容,吉普車的聲音沒有駛進,只是照著原本的路線走下去,漸行漸遠。
七十公分、六十公分、五十公分…。
「夠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再鬧下去了!」她尖叫,她放聲大哭。雖拼了全力,雙腳卻如雕像般動彈不得。
剎那間,泥人的慘叫聲冷不房地竄入她的耳裡。
在飄散的視線中,她勉強地定睛一看。
一個接著一個的泥人倒在如綠色的岩漿般的油裡。倒在岩漿裡的泥人逐漸融化蒸發,滾燙的熱氣聲化為驚恐散播至全場。只聽到泥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多,每道聲音都如雷聲般震耳欲聾,卻又像野獸憤怒般強烈震懾。
四十公分、三十公分、二十公分…。
她的嘴張的越來越大,笑聲猙獰地開始在雷雨交加的颱風天中放肆。
吉普車的引擎聲漸近。
十公分、五公分…。
山洞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名瘋言瘋語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