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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等阿鎮嫂睡著,等阿鎮伯看完電視,關上燈,幫阿弟蓋好被,深睡後,經過半個小時,阿弟的眼睜開了。阿弟輕輕的拉開被子,小心不碰到阿鎮伯,腳步輕盈的走下床,而不發出一絲聲響。阿弟做到了,儘管身子為了控制而抖得更加劇烈。阿弟腳踩到水泥地時,感覺到地板的冰冷,但他很快的走出臥室,小心的推開門,推開至剛好能讓他通過的寬度,只因為再開一些,就會出現刺耳的嘎嘎聲。阿弟終於來到廣場,阿弟抬頭看了看天空,被滿佈的星星嚇了一跳,數量比他睡前所看到的要多出太多。阿弟走出廣場,在月光的照耀下,阿弟的身影顯得更加孤單。阿弟經過那根他經常站在其下的電線杆,只有它不管在白天、黑夜都沒有變。阿弟繼續走著,走下山坡,離橋不遠的幾處住家前,阿弟與一群野狗群相遇,原本趴在住家前的狗兒發現阿弟後,紛紛站起身子,聚在一起,擋在阿弟面前,帶頭的是一隻鬃獅犬,蓬鬆的毛髮,短小的舌頭,和一雙大眼睛,看著阿弟。阿弟手足無措的站著,摸了摸頭,心中掙扎著,但最後他還是走向前,狗兒們沒有移動,只是一直看著阿弟,當阿弟顫抖著來到鬃獅犬面前時,鬃獅犬向前磨蹭著阿弟的小腿,阿弟小心的伸出手,鬃獅犬輕輕的舔著。阿弟笑了,他一一摸了摸狗兒,繼續向前走,遙遠的某處傳來警笛聲。橋上,風吹的更強烈了,阿弟覺得有點冷,橋面上原本散落的金紙,突然間飛舞起來,隨著風飄舞著,有幾張圍繞著阿弟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跌落橋下。

阿弟在檳榔攤前停下,檳榔攤上了鎖,關上窗,回到原本貨櫃屋的模樣。阿弟繞了一圈,找不到進去的入口。就在阿弟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而開始咬起指甲時,阿弟像是聽到什麼聲音似的,緩緩的朝聲音的方向前去。貨櫃屋的一旁,一間鐵皮搭蓋的汽車修配廠靜靜著立著,阿弟走在並排的砂石車中間,像是靠近沉睡的巨獸般,只是站在一旁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壓力,踩在冰冷的砂石與鵝卵石舖成的地面,阿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沒有多久,阿弟走出車陣,在整片扥下的鐵門最邊處,一道紅光透出,阿弟直覺的朝光源前進。鐵門前,阿弟正對著一個高舉的神壇,紅光滿面的關公像,拈著鬍威武的看著阿弟。阿弟不自覺的點了頭,然後,阿弟聽見了沖水的聲音。就在一旁木板隔間的小房間。

房間裡,小玲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熟練的將妝卸下,一旁的浴室裡,傳來洗澡的聲音,透過毛玻璃,可以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小玲對著鏡子想著,明天去逛逛大賣場吧,順便去看場電影,同時,浴室的門打開了。在一陣熱氣中,光著上身,只著四角褲的王鎮剛走出浴室,一隻手掏著耳朵,一隻手拿著浴巾擦頭髮,不發一語的走到小玲背後,將浴巾順手一丟到椅子上,雙手搭上小玲的肩膀。鏡子裡的小玲皺了一下眉頭,第六感告訴她,這舉動有其它涵義。「明天去逛賣場吧,家裡有些東西需要補充。」「好呀。」鎮剛輕輕的用鬢角磨蹭小玲的脖子。「要不要順便去看場電影?」「隨便。妳決定就好。」鎮剛將手越過肩膀,朝下移動。「一定要今天嗎?我沒有心情。」小玲將鎮剛的手推開。「來嘛!我知道妳想,我們都那麼久沒有做了。」小玲再次皺眉,推開鎮剛,站起身,走到床邊。「我想睡了。」鎮剛求愛不成,竟惱羞成怒,他衝到床邊,翻開棉被,大罵道:「妳是怎樣?」小玲聽到這話也火了,她回道:「我今天沒有那個心情不行嗎?你就不能忍一忍?一定要今天就對了?豬哥!」「幹!」小玲不服輸的表情令鎮剛更加光火,他舉高手,用力朝小玲的臉揮去。而就在同時,阿弟推開門,以他從不曾有過的快步伐衝向鎮剛,手一推,將鎮剛推向牆邊,鎮剛在重心不穩的情況下,一頭撞上牆,昏倒在地。倒地前,順勢將桌上的檯燈也一併拉下,玻璃的碎片掉落滿地。而小玲,驚魂未定的看著鎮剛倒地,再看著死盯著自己的陌生人,恐懼感占據了她。

「救命呀!」小玲大喊,一邊朝床的另一側移動,而阿弟仍然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喘著氣。小玲爬下床,與陌生人對峙。這個突然跑進來攻擊鎮剛的陌生人,到底想幹甚麼?小玲緩緩的朝門的方向移動,要到門口時,原本沒有動靜的鎮剛,突然有了聲音,他含糊不清的說了句:「嗚,好痛。」小玲想叫他,原本站在原地的阿弟,看了倒在地的鎮剛一眼後,突然衝向她,抱住她,不理會小玲的死命掙扎,將小玲拖拉著帶出臥室。走出工廠,經過砂石車旁時,小玲用力的咬了陌生人的手。阿弟表情痛苦的看著胸前的女子,眼中帶著不解,不解為何她要這麼做?「救命呀!」小玲大叫道。阿弟希望小玲能夠不要出聲,但他又不知道怎麼表達。阿弟勉強的發出無意義的叫聲,而在小玲耳中更像是變態的行徑,於是她喊的更大聲了。「救......」小玲還沒說完,嘴就被摀住了,拖拉間,兩人已經過了檳榔攤,大橋就在不遠處。

阿弟冒著汗,看著深夜顯得特別廣闊的橋面,斗大的汗珠自額頭冒出。阿弟繼續帶著小玲前行,要跨上橋前,一個聲音讓阿弟停下腳步,遠遠的,一輛巡邏車的警示燈在蜿蜒的山路上閃爍著,而警車刺耳的聲音讓阿弟覺得不安,阿弟不知道警車上坐著的是甚麼人,但直覺告訴他,遇到他們不好。他看了看四周,一旁有個階梯通往橋下的河堤,阿弟一步一步的帶著小玲走下河堤。阿弟帶著小玲在河堤上走了一段路,最後停在通往河岸的水泥階梯前,小玲仍掙扎著,阿弟猶豫了一陣後,一個使力將小玲背上肩膀,跨下階梯。

小玲害怕的在阿弟的肩上晃動,眼前的階梯似乎隨時都有撞上自己的可能。小玲一想到不知道會被帶去何處,更覺得不能這樣任人擺佈,小玲掙扎著、不安分的在阿弟的肩上晃來晃去,使得阿弟踩下的每一步都更加的艱辛,更難平衡。阿弟忍耐著一步一步走下階梯,好片不容易來到階梯中段,小玲的奮力掙扎,此時終於有了效果,阿弟被小玲的掙扎打中了左眼,痛的阿弟用手去敷,而這一個失去注意讓阿弟的重心偏移,往階梯旁的斜坡倒。兩人在斜坡上滾了幾圈,癱倒在沙地上。

阿弟睜開眼,看了看天空,忍著與斜坡摩擦的痛楚站起身,阿弟呻吟著,一邊查看倒在一旁的小玲。小玲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離阿弟不遠處,睡衣沾滿了沙。阿弟碰了碰小玲,沒有回應。阿弟將小玲轉過身,才發現小玲的臉被一道鮮血劃過,小玲自阿弟肩上摔下時,先撞到了頭,才滾下來。阿弟慌了,他沒看過這麼多的血,他試著要用手把血擦去,但一擦乾,又被蓋上。阿弟焦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此刻,他只想到阿鎮嫂。阿弟回頭望了望特別高聳的河堤,他試著扶起小玲,要跨下那第一步,卻被腳關節的強烈痛楚逼得跪了下去,阿弟喘著氣,再次小心的站起來。放棄了爬上階梯這個方法,阿弟決定過河。小玲仍然還沒清醒,沾上沙粒的秀髮披在阿弟的胸前,不過阿弟並沒有注意到。兩人慢慢的穿過濃密的牧草叢,不去理會銳利的葉片劃過臉頰,不去管在身上倉皇逃逸的蟲子,阿弟只想趕快回家。穿過牧草叢,是一片花生田,靜靜的躺在沙地上。阿弟與小玲的腳步在園中拖過一道長長的痕跡。

阿鎮伯在夜間突然醒來,卻發現本該在一旁的阿弟卻不在。他坐起身,叫起阿鎮嫂。「阿弟不見了。」「啥?」「阿弟不見了,不在床上。」「怎麼會?」阿鎮嫂趕忙作起身,探頭一看,阿鎮伯旁,空無一人。「阿弟怎麼會不見了?」阿鎮嫂立刻慌了。「我怎麼知道,我去外面找看看,妳先家裡四周找找。」披上薄外套的阿鎮伯,走到廣場上,自外套口袋拿出一包菸,嘆了一口氣,將菸點燃,再深深的吸了一口,看著對面山頭頂著一片烏雲,要變天了,阿鎮伯想。

阿弟望著河上游逐漸擴大的烏雲,他知道他得加快腳步。阿弟背起小玲,咬著牙,忍住加在腳關節的壓力,踏入河中,冰冷的水流衝擊著阿弟,阿弟在看不清的濁水中試圖找到一個安全的前進路線,好不容易,在避開了幾處漩渦及暗溝後,阿弟站上了河中央的沙洲。沙洲上,只有幾袋半掩的垃圾及幾叢牧草。

阿弟將小玲小心的放下,站起身看著河的對岸,不遠,但河面上已不見被河水衝擊的石塊,風變大了,吹起小玲的長髮,揚起睡袍,喚醒了小玲。小玲睜開眼,血立刻流入眼球,痛的小玲趕忙用手揉開。小玲看了看四周,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是在橋的下方河的正中央沙洲上,而那名挾持她的陌生人則在不遠處。

小玲看著陌生人的背影,阿弟就在這時轉過身來,看見小玲醒來,他高興的笑開懷,並想要看看小玲的情況,這個動作卻令小玲緊張。「不要過來!」小玲大喊道,一邊往後退,只是一個小小的沙洲能退到哪?更何況在不知不覺間狡猾的河水正緩慢的吞蝕著沙洲,邊緣的垃圾袋早已不知去向。阿弟不知道小玲在害怕甚麼,他停了一會,又再次向前,一拐一拐的。「我叫你不要過來!你想要幹甚麼?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小玲大聲說道。阿弟仍然繼續靠近,小玲退無可退,阿弟的雙手快要碰到小玲時,小玲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的推阿弟一把,讓阿弟失去了重心,向後一仰,跌入了暴漲的河中,那一刻,小玲與阿弟視線相交,阿弟的眼神充滿著疑惑、充滿著不解與無辜,隨後,阿弟就被河水吞噬,同時,雨下了。

橋上,剛接到阿鎮嫂電話,趕出門幫忙找的阿輝伯,感到雨勢加大,暗罵了一句髒話,停下機車,準備拿出雨衣,卻聽到有人喊救命的聲音,阿輝伯以為自己聽錯了,套上雨衣,卻又聽到了第二聲微弱的呼救聲,阿輝伯湊近橋邊,往下一看,穿過陣陣雨絲,一名女子無助的站在沙洲上,阿輝伯又罵了句:「夭壽。」這次他罵出聲來。

阿鎮伯走遍大街巷尾也找不著阿弟後,來到警察局準備報案。警局門口,記者們擺開大陣仗,隨時準備接收最新消息。阿鎮伯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他穿過記者,卻被門口的警察給擋下來。「有甚麼事嗎?」警員問。「我要報案,我孫子失蹤了。」警員看了看阿鎮伯,全身濕淋淋的,臉上的皺紋看出歲月的溝痕。「進去吧。」警局內,忙進忙出,大家都為這件上新聞頭條的事情奔波,詢問的電話接個不停,整個大廳沒有半個人發現阿鎮伯,阿鎮伯呆了一會,見沒人理會,只好拉住一名路過的警員。「阿伯,有事嗎?」警員手上捧著一疊的報告。「我孫子失蹤了,我要報案。」「這樣呀,你有徹底找過了嗎?問過同學家了嗎?老師呢?會不會去找朋友?」警察拋出一連串問題。「沒有,我睡到一半醒來,阿弟就不見了,阿弟沒有上學,他也沒有朋友。他很乖,不會亂跑的。」警察思索著。「警察先生,你一定要幫忙。」「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的,不過,報失蹤得經過二十四個小時,才能受理,你要不要回去再找找?說不定,你孫子已經回家了。」警員說道。「還有一名受傷者!」一名手持著電話的員警大聲說。大家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那個女子醒了,她說還有一個人受傷。就在橋頭旁的修配廠。」「老先生,聽我的,先回去等等看。萬一真的沒回來,你再通知我們。」說完,又自顧自的去忙了。

阿鎮伯在原地遲疑了幾秒,吐了口氣,才走出大門,面對的是刺眼的閃光燈,以及記者混雜的發問。「請問你跟這次事件有任何關連嗎?」「你與女子的關係是?」「你是女子的父親嗎?」阿鎮伯低著頭,不發一語的穿過媒體,但面前卻擋著一群攝影記者,不讓他離開。阿鎮伯不知該如何是好,正準備拜託大家讓開時,背後一個聲音解救了他。「局長出來了!」一個記者說。接著所有攝影記者越過阿鎮伯,各自找好最好的角度,等著局長的發言。「各位,我們剛收到的最新消息是,女子已經清醒了,根據她的說法,還有另一個人受傷,至於受傷的原因,我們還在進一步了解。謝謝。」「局長,請問女子的身分是?」「女子與男子的關係?」「是為情所困嗎?」「局長,局長。」記者們不停的發問著,而在離閃爍不停的鎂光燈焦點不遠處,阿鎮伯將雙手背在後,低頭緩緩踩過一個個積水坑。

阿鎮嫂站在廣場上等著,等回來的是低頭不發一語的阿鎮伯一個人。「怎樣?我有叫阿輝一起找,不過到現在也沒消息,你呢?有找到嗎?」阿鎮嫂焦急的問。「沒有。」「那要不要報警呀?」「我有去過警察局了,警察說要過二十四個小時才能報。」「怎麼會要這麼久?阿弟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被綁走了?怎麼辦?」「怎麼辦?等呀,怎麼辦。」阿鎮伯有點氣憤的說道。「人都不見了,還要等,這是甚麼道理。」阿鎮伯氣道。「要不要叫那個社會局的來?」「叫他來有甚麼用?」「至少多個人幫忙吧?」「隨便妳。」阿鎮伯不再理阿鎮嫂,走進客廳,坐下,不發一語。

早上九點,我接到阿鎮嫂的電話,才知道阿弟失蹤了,我要她別緊張,就趕忙出門。經過橋頭時,一旁的汽車修配廠門口停了好幾台警車以及記者,似乎發生了甚麼事。當我到達時,阿鎮伯獨自坐在門口抽菸,看到我騎車進來,才站起身,走進客廳。廳內,兩夫婦不發一語的坐在一起,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弟怎麼會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晚上起來,就不見了。」「附近都找過了嗎?」我問。「找過了。」「報警了嗎?」「報了,警察說要過二十四小時才能報失蹤。」「哪有這樣的,那有沒有做筆錄?不管是不是失蹤,警方都要做紀錄才是。」「我們也不知道。」「阿弟不會被綁走了吧?」阿鎮嫂突然問了我這句,表情是如此的絕望。「不會啦。」我試著安慰她。這時,電話鈴響了,阿鎮伯接起了電話。「阿輝喔?怎樣?」「啥?開電視?開電視幹嘛?」「好好好。」阿鎮伯匆匆掛上電話,將電視打開,轉到新聞台:「涉嫌綁架案的嫌犯,在剛剛已經被打撈上岸,我們來看現場的畫面。鏡頭轉到橋上,打撈上岸的屍體很快的被送上救護車。」「是阿弟,是阿弟呀。」阿鎮嫂哭喊著。「阿婆,妳不要亂認,沒看到臉,怎麼知道是阿弟?」「唉,再走一趟警局吧。」阿鎮伯說,語氣中帶著無奈。新聞繼續報著,自昏迷中清醒的小玲,額頭上包著一圈圈的紗布,聲淚俱下的訴說自己的遭遇。「那天晚上,我跟我男朋友正要睡覺,他突然衝進來,攻擊我男朋友,又強抓我,不知道要把我帶去哪裡。當時,我真的以為我死定了......

小小的停屍間,站了我與阿鎮伯兩夫妻,驗屍官和兩名警員,布幕掀開的那一刻,阿鎮嫂崩潰了,連阿鎮伯也別過頭去,而這竟是我第一次好好的看清楚阿弟。就像個正常人般,熟睡著,身體不再顫抖、扭曲。「確定他是你們孫子?」一旁的警員問。「是。」阿鎮伯說。認屍結束後,我們一行人被帶去製作筆錄。「你孫子叫甚麼名字?」承辦的警員問。「阿弟。」阿鎮嫂說。「全名呢?」「劉阿弟。」「知道為什麼他要綁架嗎?」「警察先生呀,我們家阿弟很乖的,他不會做這種事的。」「這點我可以證明。」我說。「你是誰?」警員看著我問道。「我是社會局的人,負責劉阿弟的案子。」「什麼案子?」警員問道。「縣府要我們對縣內有身心障礙的家庭做一次總調查,劉家的阿弟就是其中之一。」我答道。「你是說劉阿弟是個智障?」警員驚奇的說。「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我無奈的說。警員像是在思考我的回答,最後說道:「你們先回去吧。」「那阿弟,阿弟甚麼時候可以回家?」不發一語的阿鎮伯這時問道。「等法官驗完屍之後,會通知你們。」警員答道。

看完阿弟的第二天,廣場外擠滿採訪的記者。現在大家都認為阿弟是個喪心病狂的壞人,是社會的毒瘤,一顆不定時炸彈。阿鎮伯從看到小玲在鏡頭前的控訴後,就不再打開電視。我慶幸阿鎮伯沒有再看下去,萬一他看到新聞記者接下來是怎樣評論阿弟以及他們的話,我真怕他會受不了。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政論節目裡,名嘴說著社會上有多少像阿弟這樣的不定時炸彈在我們的周遭,萬一每個都像阿弟一樣突然發瘋,那誰來保護我們的安全?我在家裡看到這一段時,好想打電話進去,告訴他們,阿弟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阿弟根本不會做這種事。只是,小玲指證歷歷,就連阿鎮嫂也沒辦法解釋阿弟到底為什麼要深夜跑去小玲家,還硬要把小玲帶走?

我想起了阿弟,與他的短短相處,阿弟什麼也沒說,但我卻覺得阿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人的事。廣場的記者,因為無法採訪阿鎮伯夫婦,就找上了附近鄰居。其中一個婦人指證歷歷的說:「我每次下了公車站牌,總要經過他,每次我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他在想甚麼?而且他每次看到我都對我點頭,弄得我毛毛的。」另一個接受街頭訪問的路人說:「這些人都應該集中管理,不然出事的話怎麼辦?」

阿弟離開第五天,我與阿鎮伯夫婦一起吃午餐,我們都沒有說話,飯後,阿鎮伯獨自走到客廳,我留下來幫阿鎮嫂收拾,阿鎮嫂卻不要我幫忙,堅持她要自己來,我只好趁這個時間去上個廁所。阿弟到底在想甚麼?難道真的如新聞講的,阿弟雖然有智能障礙,但卻也是個二十歲的男人,自然會有慾望,而就是這份慾望導致阿弟做出這件事嗎?我想著,卻被突然傳來的主播播報聲嚇到。慘了,我在心裡想。

當我趕到客廳時,阿鎮伯已經衝了出去,隔著紗門,阿鎮伯怒氣沖沖的一邊罵一邊拿起一隻鋤頭殺氣騰騰的要找記者理論。等候多時的記者,看到阿鎮伯的出現,趕忙拿起攝影機、麥克風朝阿鎮伯走,而阿鎮嫂看見阿鎮伯的舉動,也趕著推開廚房門要阻止。阿鎮伯邊罵邊舉起鋤頭一副要打人的模樣。我在後面看見阿鎮伯高舉著鋤頭,腳步卻漸漸不穩,沒多久,阿鎮伯高舉的鋤頭掉了下來,而阿鎮伯則痛苦的抱住胸口,彎下身子,當我趕到阿鎮伯身旁時,阿鎮伯已經痛的暈了過去。而那群記者,先是呆了一會,接著快門聲四起。在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另一邊的阿鎮嫂因為承受不住打擊也暈倒在地。

阿弟頭七那天,我特地請假去陪阿鎮嫂。當我把假單遞給主管時,主管對我說道:「小蔡,不要把自己的前途也賠進去了呀。」我沒有回答。病房裡,阿鎮嫂孤單的坐在床沿,我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才走到阿鎮嫂身旁。「阿婆,我來看妳囉!身體還好吧?」我問道。

「阿弟呢?阿鎮呢?你有沒有看到他們?」阿鎮嫂認真的盯著我問。「阿婆。」我遲疑著,最後才說:「阿婆妳忘了嗎?阿弟出去了,阿鎮伯上山了。」「對喔,那現在幾點?我要去煮飯了。」阿鎮嫂說。「阿婆別急,現在還早。」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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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