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的水晶燈隱約透著鵝黃色的光,水晶折射出鵝黃色的溫暖,像是一道關心卻不涉入的問候。前方的白色布幕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火紅的玫瑰,花瓣在掉落也在旋轉,是誰說過,幸福時刻都過去了,而歡樂不會在一生裡出現兩次,惟獨玫瑰一年可以盛放兩度。舞台上支架著準備好等待被敲擊的樂器,螢幕上閃爍著一次又一次莎士比亞愛的醉飲,我對你的愛,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因為玫瑰,是戀人的名字。

 

寂靜而即將甜美引爆的氣氛裡,彷彿古歐洲莊園滋養的綠色藤蔓,毫不掩飾貪婪地激切渴求,強硬霸佔鄰家的窗櫺,直抵玫瑰的核心。關於花與告別的愛情場景,在現代音樂與古典詩篇的融合裡互文想像,在劇場和電影的手法上堆疊演譯,他翻譯/訴說著文字,正如愛情的癲狂,為你做了譬喻。

 

音樂人陳建騏設下了第一道屏障,在甜美愉悅之前,得先忍受狂風暴雨,雷電交加的音樂轟然雨下,我與螢幕上的紅玫瑰一起旋轉旋轉,像是一輪擺脫不了的宿命,命運是世事的框架綑綁在你我身上,那些相濡以沫的牽絆鬆動了,命運放任分離跌宕成載浮的橋,我們浪跡天涯披著斗篷獨自行走。

 

而女聲魏如萱唱起了<泡泡>,她說空出的右手,是用來承接人們在愛中掉落的眼淚。那也是電影<花吃了那女孩>結束時的動畫配樂,每一個在現場聆聽愛情的滋事分子,彷彿都在魏如萱低迴包覆的嗓音下得到共鳴,垂著頭在幽幽的琴聲中深究靈魂。

 

所幸我們還有仲夏夜之夢的森林。那些精靈/詭計或是我們都曾經把玩過的愛情把戲。愉悅輕快的音樂,趁著螢幕上各色花草的名字,鳶尾/罌粟花/蔥蘭,陳建騏說,就算玫瑰換了名字,她的香味也無法跟其他花朵一樣。就像愛情的面貌,不需要再添加什麼,每一次墜入,得勝的終究是愛情本身。

 

我想起他傳給我關於雷光夏的<逝>,在身旁的人都已離17歲很遠的時候,他寫給我雷光夏的歌詞,每一字都寫得用力,像是一場向遺憾告別的儀式。我也想起他冬夜冒著雨,急切地向店家詢問岩井俊二<四月物語>中,松隆子撐著紅色大傘的電影海報,而他終於也幫我要到了一張,海報上也沾濕了雨水的笑。

 

仲夏夜之夢的森林,很多嬉戲,很多隱密的角落,玩不膩的捉迷藏把戲,還有記憶中濃烈的玫瑰香味。他比我早離開了森林,那是個適合用洛夫詩集告別的年代,他說畢業的心情,像是課堂上散亂的桌椅,很難整理好的。而那究竟是關於即將面對的分離,還是已然凋謝的愛情呢?

逝去的愛情需要翻譯嗎?女聲魏如萱和劇場人徐堰鈴合唱著<翻譯的女人>,一個字裡頭藏著另一個字需要翻譯/一個意思裡頭藏著另一個意思需要翻譯/一篇小說裡暗示著另一篇小說需要翻譯/一個雜技演員的肩膀站著/另一個雜技演員不需要翻譯。在朗朗的音樂/人聲中,舞台設計和視覺投影藏著層層驚喜,一道光線裡頭藏著另一個跌落他處的倒影,一道門從平面螢幕上開啟吐露心聲,另一道門卻已掩上拒絕溝通。而一個人的身體裡住著愛情,另一個人卻再也想不起玫瑰的名字。

 

情緒透過旋律緩緩說著,凝視時間如同時間總寫著戀人的詩。那是詩人夏宇所寫的「風那封不知所云的情書」,他說,如果,如果那是不由自主的飛翔,我就呼應以手風琴的裸泳/口哨的輕浮/和一封左支右絀 一封不知所云的情書。溫緩的琴聲與迷濛的微光在現場飄揚,年輕的戀情彷彿隨著釋懷所升起的紅色氣球,飛起來,飛起來了。

 

我想,我也曾經如此/瘋狂愛你,那像是愛情的癲狂,為我做了譬喻。而現在的我多麼喜歡譬喻,所引起的另一個譬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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