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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武神.jpg  

 

「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繼續放長假還是要開始找工作了?」他問。

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五分。

「我不知道,沒有工作後其實要做的事情好像有很多,但是又好像都沒有必須立即執行的必要,履歷表寫了卻還是放在包包裡沒動過,有幾通該打的電話卻始終沒有打,然後關於條理的概念也越來越模糊了;再說農民曆上寫到朔月在一個禮拜就出現囉。總之,我不知道,所有的所有看來都曖昧不明,很像很重要的跟不是很重要的事項似乎毫無決定性的差別。」我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地點是他家,因為剛好位在常去圖書館的路上,而且又是假日,去圖書館還完書便打了通電話給他,確定他在家後,順路就去找他了,當然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單純的想找人說說話,而他絕對是個極佳的聊天對象,很多事情的樣貌在與他聊天後都會很奇妙的變得清晰。

在聽完我似是而非又莫名其妙的回答後,他只是笑笑的走到擺在窗戶旁的CD音響及CD架,似乎在按著什麼,可能是想放點音樂吧。我想。

我坐在他象牙白的柔軟單人沙發上喝著杯外冒著汗的冰綠茶,窗戶外的陽光已經可以感受到淡淡的夏季的氣息了。

沙發前的玻璃桌上擺著一株用礦泉水瓶子裝著的向日葵,而在那旁邊則是用普普風的相框裝飾著的他三歲女兒的照片。

喀拉一聲,他似乎選好CD並放入CD音響。

淡藍色窗簾因為窗外吹進來的柔軟微風而翩然起舞,音樂漸漸響起。

他走回我正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同時用手扶了扶他那副感覺極為神經質的銀框眼鏡。

漸漸響起的音樂是華格納的歌劇《尼伯龍根之戒》第二部《女武神》第三幕開首的歌曲:「女武神騎行」。

對現在室內的氣氛來說似乎略為硬而突兀的緊湊前奏慢慢的展開了。

我反射性閉上眼睛用耳朵去捕捉著張力十足的音符。那極度外顯而高調華麗的演奏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卡拉楊的作品。

正當我努力將集中力放在那似乎帶著攻擊性的旋律時,他的聲音也像是某種共生物般低調而緊貼地藏在那音樂的死角之中進入了我的耳朵。

「輕鬆地呼吸,讓每一次的呼吸帶你進入更深沈、更深沈的放鬆狀態。」他用適當而柔軟的緩慢語調說著。混在那極度外顯而高調華麗且帶著攻擊性的旋律中。兩種調性完全相反的音頻如同用我的耳朵去翻模的形狀,恰當而正確的滑入我耳朵之中。

在我完全還沒理解狀況時,他繼續用適當而柔軟的緩慢語調說著。

「你一直聽到我的聲音,慢慢的只會聽到我的聲音,其他任何聲音都會離你很遠很遠,外界任何干擾或噪音都只會使你更加專注

「現在,我要引導你去感覺你全身的每一部分,你會發現它們的力量快速的消失,變得很沈重,越是去感覺就─越沈重。」

我感覺到我的身體似乎漸漸的被不知名的東西所控制住了。我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好像被膠水緊緊地黏合了而無法張開。

我想說話,但喉嚨及嘴巴的肌肉組織卻怎麼一點也使不上力。

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身體裡卡得緊緊的什麼漸漸鬆開了般,心情很平靜而安穩。

「現在,聽我開始從數到,我每數一個位數,你就進入另一個更加深沈的放鬆狀態,你的潛意識也將更加的開放。但是千萬要記住“準備醒來”這四個字喔。一‧‧感覺很深沈、很深沈‧‧‧‧‧‧更深沈、更加深沈了‧‧‧‧‧‧‧‧‧‧‧感覺平靜而放鬆.....‧‧‧‧‧外界的事物開始慢慢的離你越來越遠,八‧‧‧‧‧‧你進入了一個非常深沈的放鬆狀態‧‧‧!」

當他數到十時我感覺到自己意識以某種隱喻性的情況崩解了。

我甚至聽到那隱喻性的崩解所產生的形而上聲響。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然後時間的意義也隨之失去。

 

 

當我再度醒來時四周是一片黑暗。

那是完全而毫無破綻的完全性黑暗。而四周除了我巨大的呼吸及心跳聲外是一大片絕對的靜默。我試著先將呼吸調整平穩,然後思考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毫無破綻的黑暗外,就只有我的巨大心跳聲彷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雷鳴持續而集中的落下。

「嘿,往這邊走喔!」他的聲音忽然在黑暗的深處響起。

「哈囉~ ~。」我大喊著,並呼叫他的名字。

但是什麼回應都沒有喔。

除了毫無破綻的完全性黑暗外,就只有我的巨大心跳聲彷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雷鳴持續而集中的落下。此外半點回音都沒有,一切都像被那黑暗完全吸收掉,彷彿連身體的每一吋形而上的部份都被在那黑暗中的什麼給融化吸收掉了。

然後,難以置信且出乎意料的大份量恐懼感快速而無預警的在黑暗裡將我用力的包圍。

我試著壓抑並抬起劇烈發抖的雙腳緩緩地在那毫無破綻的完全性黑暗中前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我用力轉動腦袋但卻根本無法思考。

大份量的恐懼感阻塞了所有思考的迴路。光是要控制雙腳前進就使我感覺到超乎異常的辛苦了。

我再度試著大喊著,但聲音依然被那黑暗完全地吸收。

恐懼感逐漸的被深刻而立體的絕望所取代。

我慢慢的一邊用伸直的雙手摸索著前進。

突然,我右手摸到了一個冰冷而堅硬的物體,那冰冷彷彿帶著一般,我嚇了一跳,急忙的將手縮了回來。

彷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雷鳴持續而集中落下的巨大心跳聲轟隆轟隆轟隆地在我的胸腔中響著,並且隨即消失於靜默的黑暗裡。

我再度伸出手試探著觸摸那冰冷而堅硬的物體,那是金屬質感的東西喔。

我用雙手仔細的在黑暗確認著。毫無疑問的那是一個喇叭鎖喔,那是否表示它連接著某道不知通往何處的呢?我思考著。

雖然有點遲疑但還是將喇叭鎖握住並輕輕轉動,的一聲,的確在這黑暗中有著一道門,或者類似的裝置存在。

門像是裝了彈簧般在我轉動喇叭鎖的剎那間就自主性地向內滑了開來。

那是一個有著昏黃光線的小房間,大約兩坪半左右。房間的中央擺著象牙白的單人沙發,沙發的一旁地板上擺著一盞小台燈,那似乎是整個空間的唯一光源所在。

在沙發及台燈的地板上有許多陳舊泛黃的黑白照片,而四周的牆壁密密麻麻貼著許多小紙條。

「有人嗎?」我用乾乾的聲音喊著,同時亦步亦趨的踏入那房間,空氣中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味道。

其實房間的擺設極為簡單,一眼就可以瞭解到這裡面是空空蕩蕩的完全沒有半個人。

只有象牙白的單人沙發,擺在沙發一旁地板上的小台燈及許多陳舊泛黃的黑白照片還有密密麻麻貼著許多小紙條的牆壁,連低矮的天花板上都被紙條佔據。

那些紙條上也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小字,我就著微弱的燈光用眼睛跳躍的讀著那些在似乎因為潮溼而變形發霉的小紙張上毫無脈絡可言的字跡。

有些寫著名字;也有似乎寫時間與地點的,及無法理解的字句。但都已模糊不清了。

而在左手邊的牆壁角落,離地板約20公分左右的陰影處的紙條似乎比較清晰,而那些紙條都用草寫字體寫著英文,我靠近那裡並彎下腰想要看仔細。

Symbols』、『Libido』、『Obsessional』、『Conflict』、『Anxiety』、『Castration Complex』、『Eros』、『Id』、『Sexual aim』、『Fixation』‧‧‧當我讀著紙條上那些難以理解的英文單字群集時,我忽然被一種詭異的既視感不斷地襲擊。

尤其被『Projection』這個字所吸引,那單字彷彿一道無聲而明亮無比的閃電。我想不起來它所表示的意義卻不停地盯著它無法將目光移開,我的注意力深深被那個單字填滿,完全忘記了什麼黑暗阿,謎一般的情況等等都不重要了。

喀噠─忽然在我的背後;也就是那道向內開著,外面是無止境的壓倒性黑暗的那道門有了什麼動靜。

我倉卒慌張的轉了過身,無止境的壓倒性黑暗阿,謎一般的情況等等所交織而成的大份量恐懼感快速而無預警的竄入我身體的每個細胞深處。

是他!

他就站在門口,而他的背後依然是無止境的壓倒性黑暗。

那副感覺極為神經質的銀框眼鏡反射著像是閃電般的光。

這裡是個先有雷鳴然後才會看到閃電的不正確的世界喔,我想到。

他宛如沒看到我般,“”的一聲關上門後就直直走向房間中央的象牙白的單人沙發用力坐下。

在他坐下的瞬間有個形狀極為炫目的想法電光火石地過我了的腦,但很遺憾那也只是瞬間而已。就如同這裡所有的一切一樣,電光火石般的那個形狀極為炫目的想法也馬上被在無邊的黑暗裡的什麼所吸收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虛無。

這裡是個先有雷鳴然後才會看到閃電的不正確的世界喔,我繼續想著。

坐在象牙白的單人沙發上的他用雙手抱胸的姿勢,不發一語地望著被密密麻麻的紙條所佔據的天花板。

我慢慢地向他靠進,他如同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

我學他抬頭看著天花板,就像是在等待這一刻般,一張紙條從天花板剝落並且慢條斯理地飄了下來,我伸出手接住了那張紙。

五‧‧四‧‧‧。」坐在象牙白的單人沙發上的他忽然開口用適當而柔軟的緩慢語調倒數著數字。

「三‧‧‧二‧‧‧。

我將那從天花板剝落的紙條翻過來想看看那上面寫了什麼,那上面只寫著簡單且清楚的四個英文單字。

READY TO WAKE UP

」他那適當而柔軟的緩慢語調瞬間變成僵硬而洗鍊的頓點。

明亮無比的閃電無聲快速的劃過並且將什麼的輪廓在剎那間照亮。

然後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完全的被貪婪的黑暗所吸收。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繼續放長假還是要開始找工作了?」他問。

我的頭腦有些殘留著鈍鈍的感覺,看來我似乎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毫無邏輯的夢,那夢的殘骸還留下些許的形狀,但是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的樣貌了。

還在聚焦中的眼睛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時間是下午四點零五分。

華格納的「女武神騎行」激昂的旋律隨著窗外吹進來的柔軟微風及零碎而溫暖的光與影飄揚著。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我好像睡著了。」我說,伸了個懶腰。

他坐在我正對面的沙發上翻著書,感覺極為神經質的銀框眼鏡在下午的陽光照射下反射著像是閃電般的

「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繼續放長假還是要開始找工作了?」他再次用緩和而厚實的語調說出他的問題,但眼睛依舊盯著書本。

一種詭異的既視感突然向我襲擊。

沙發前的玻璃桌上擺著一株用礦泉水瓶子裝著的向日葵,那旁邊則是用普普風的相框裝飾著的他三歲女兒的照片,而我喝一半的冰綠茶所冒的汗已經在桌上形成了小湖泊。

「嗯‧‧‧雖然還不太確定;不過我好像已經有了比較明確的想法了,但還要花點時間思考囉。」我說。

「那就好啦。」他有些冷淡地說,但眼睛依舊盯著書本。

淡藍色的窗簾因為窗外吹進來的柔軟微風而翩然起舞

那極度外顯而高調華麗的演奏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卡拉楊的作品,我想。

激昂的旋律依然隨著窗外吹進來的柔軟微風及零碎而溫暖的光與影飄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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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