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社區是三個偏遠農業鄉鎮的交界地帶,據說百年前是個湖,一百餘年來陸續填平了凹陷處,最後成為稻田,到了現在,周圍還有灌溉用的大水圳。社區三十多年前蓋成之時,是兩層樓透天厝彷彿複製貼上,用相同格局蓋了一大片,房屋彼此後門相對,也因此留著整排的防火巷。我常站在防火巷前看著前方,可以看到三百公尺外筆直防火巷的人車像螞蟻一樣通過。防火巷通常不太乾淨,沒貼磁磚,有著因為油煙和水氣而斑駁髒污的水泥牆面。我們小時不太在意髒污,每天在防火巷內追逐,把這裡當做捷徑,防火巷通常不太平整,許多水溝凹凹凸凸,我們邊跑邊跳,像是馬力兄弟跳過烏龜,不管防火巷內有多髒,堆了多少瓦斯桶、髒塑膠箱,偶爾竄出的貓或鼠,落下的鴿子,都讓防火巷增添神秘氣息。

 

那天,我們正在玩紅綠燈,範圍是兩條街區,我和朋友小強跑在阿良前面,正要去解救人,阿良是個小胖子,皮膚相當白皙,跑步的時候雙頰會整個泛紅,平常都是他跑最後一個,那天也是如此,我和小強正要嫌他跑得慢,兩人轉頭一看,竟然看到阿良身旁的防火巷內伸出一隻一層樓高左右的手,一把把阿良給抓起,阿良懸在空中,嘴巴悶著一口氣喊不出聲似的,只見阿良掙扎一下,那雙大手就把他抓著,縮回巷內。

 

那當下我和小強呆滯許久,反應過來後才大叫著:「阿良!」隨後快步跑向那交叉的巷前偷看,但我和小強什麼也沒看到,且兩人都害怕被那雙大手抓住,全身起雞皮疙瘩,趕緊一邊跑出巷子,一邊倉皇大喊:「阿良,你不要死啊!」

 

「叫什麼叫,阿良在這裡啊。」一跑出去,其他朋友指著前方,阿良像是沒事一樣走出巷口傻笑。我仔細地看著阿良,想觀察他有什麼不一樣,但是似乎都沒有,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我和小強互看一眼,走向前去摸著他的肚子。「好癢喔,幹麻啦!」阿良趕緊推開我們兩個,我疑問問他。「阿良,你是不是瘦了?」阿良聽了,抓抓頭。「有嗎,怎麼可能?」

 

我確定,阿良的身體整整小了一圈,原本米其林寶寶一樣的肚子消失了。

 

「唉呦,第三場要開始了,趕快啦!」其他朋友叫著,遊戲繼續開始,我不敢再跑入巷子內,只遠遠地看著阿良,阿良明明遭到那麼恐怖的事情,他卻不怕,繼續跑入防火巷內,我不敢看,又想看,就和小強跟著阿良跑著,只見阿良跑入巷內,一下子又被大手抓住,隨後又從另外一邊巷子出來,這下他真的瘦下來,褲子變得好大一件,臉龐突然變帥,我們兩個都目瞪口呆,就連其他人也都發現阿良的變化。

 

「是真的嗎?」我和小強互看一眼,彼此都充滿疑惑。這件事情我們不敢開口問阿良,我們猜想,說不定阿良有操控大手的能力,我和小強討論,說不定我們也可以被那隻大手抓進去,也可以突然變瘦,這樣怎麼吃糖果都不怕,可是,誰知道那隻大手會把我們抓到哪裡去,說不定他會把我們捏爆,最後我們被鴿子和老鼠吃掉,超可怕。

 

「如果我們逼問他呢?」我和小強討論,如果我們把阿良帶到什麼角落去逼問他,他會說出來嗎?但我們又害怕,如果他招喚什麼大手從天而降,把我們抓起來丟到垃圾場,那不就很慘嗎?我和小強愈想愈可怕,再也不敢跑過防火巷,也不再取笑阿良。

 

「這件事情不能講出去。」我和小強打勾勾。「那當然。」小強篤定地回應我。

 

這件事情讓我覺得非常害怕,連續做了幾晚的噩夢,只是沒想到,沒多久這件事情竟然傳了出去,我想,若不是小強偷偷說出去,就是也有別人看到,一個小胖子穿過了防火巷,被一隻大手抓住之後出來就變瘦。當然,起初這樣的事情大家聽了都嗤之以鼻,但隨後我發現有些變化,平淡無聊的小鎮,竟然湧現了許多年輕男女,他們在每個防火巷前排隊,我當然不管這麼多,照樣上課下課,但我發現幾天之後,這些排隊的人全變瘦了,笑嘻嘻地回家。

 

我不相信這種事情,還是不敢靠近防火巷,直到發現許多人排隊在那條巷子口,而那隻大手竟然還在,忙碌地將男男女女抓入巷子,只是那隻手看來非常疲勞,我不敢嘗試,躲得遠遠,看那隻手上充滿青筋和手汗,還讓一些人從手上滑掉。

 

那隻手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照常每天上課下課,打著哈欠,許多個月過之去後,我經過巷口,發現那隻大手正在發抖,瘦得比難民還瘦。我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最近我吃胖了不少。我站在巷口等了半天,沒有什麼手把我抓起來,等了好久,我打著哈欠無聊地走開。

 

那隻大手好像已經不再出現,排隊的人潮也一一散去,小鎮終於又恢復了原本寧靜又無聊的模樣。我回到家,打開電視一看,電視新聞正在採訪,最近在非洲出現的怪事,許多原本皮包骨的非洲的難民孩子都胖了。孩子用非洲話對著記者七嘴八舌,指了指天空,又用手做出張牙舞爪的動作,記者當然有聽沒有懂,但是我想,我應該懂他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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