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牽著兩歲女兒宣宣的手,沿著老舊公寓的樓梯間一級一級往上爬。她們家是頂樓加蓋的違章,整個炎炎夏日都開著冷氣。宣宣怕熱,一熱就長疹子,因此冷氣全天候開著,母女倆幾乎成天都關在屋子裡,很少出門。宣宣抵抗力弱,又怕生愛哭,出門玩一趟回來十有八九要看醫生吃藥,這兩天宣宣又感冒了,娟娟也跟著被傳染。

這天黃昏娟娟帶女兒去看病,回來順道買了晚餐。一進家門,娟娟馬上抓了宣宣進浴室,把她梳洗乾淨,換上輕鬆的家居服,然後開電視兒童節目給女兒看,好讓自己有時間泡個澡。她仔細洗了頭臉,紮起及腰的長髮,挽了個包頭,伸手試了試浴缸裡的水溫,冷熱適中,很舒服。

泡澡中她想起出差一個禮拜的老公今晚就要回來了,早上在電話裡,他特別暗示說這次回來有個神祕禮物要送她,語夾曖昧。她想著想著不覺呆呆微笑起來,可一方面又懊惱自己的感冒正嚴重。欸,她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彌補這強烈的相思之苦。就在她遐思紛飛之際,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冷顫,朦朧中彷彿聽到宣宣在門外哭,她心裡一慌,立時駭醒了渾噩欲睡的意識。她匆匆包了條毛巾衝出來,哪來的哭聲?宣宣好端端坐在電視機前,木楞楞地看著卡通節目呢。

晚餐後,娟娟餵宣宣吃過藥,看了會電視、陪女兒例行朗讀幾頁童書,九點準時哄她上床睡覺。宣宣還在那裡翻來滾去的玩,娟娟已經不敵倦意,迷迷糊糊矇了一會,顛顛倒倒做了幾個怪夢,醒來看見宣宣弓著身子睡在枕頭被上,出了一頭汗。她強打起精神抱宣宣睡上她的娃娃床,拿一條毛巾棉圍緊她的肚子,以防半夜踢被子。然後她走出房間,把醫生開的感冒藥找出來,配一大杯溫開水,一顆一顆艱苦地吞了。吞完了藥丸突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想吐,但是她沒吐成,就坐在點著小夜燈的昏鬱客廳裡發懵,直到老公開門的鑰匙聲驚醒了她。

「還沒睡?」老公輕輕的聲音好溫暖,她聽了都快掉眼淚了。

她衝上前去抱住他,滿腹委屈的說:「你怎麼那麼晚……」

「沒辦法嘛──我不是叫妳早點睡不用等我的嗎?」

「嗯,可是人家睡不著呀。」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老公趕忙放下行李和公事包,拉著娟娟坐下來,捧著她的臉為她拭眼淚,順勢低下臉親了親她,柔聲說:「傻瓜,哭什麼呢?」娟娟搖了搖頭,淚水像丟沙似的紛紛落下來。老公急了,著忙問道:「是感冒還沒好嗎?藥吃了沒?哪裡不舒服,我幫妳抓一抓……」娟娟啞著嗓子說:「不用了啦,你也累了,我去幫你放洗澡水。」說著抹抹眼睛站起來,卻讓老公及時拉住,他說:「我自己來吧,妳休息。」娟娟想了想,又說:「那你肚子餓不餓?」

「上車前吃太飽,現在還撐著呢。妳先去睡吧,我洗完澡就過來,好不好?」

「嗯。」娟娟嬌憨地點了點頭,才背轉身,心裡憋著的那個心事讓她踟躕起來。

「發什麼呆?」老公抓著她的肩膀問道。

「呃……」娟娟垂下羞紅的臉,冷不防又掉頭伸出手掌,故做坦率地揚起臉說:「我的神祕禮物呢?」老公看著她嬌美的臉龐流光閃爍,一時看呆了。娟娟看老公傻傻望著自己沒反應,又羞又急,伸手推了他一下,「我感冒你不要碰我。」反身跑了。

老公給她這麼似有意似無意的一嗔,全身細胞都給撩撥得醒過來了,這分明是個致命的調情嘛,好像有條活脫脫、跳達達的滑溜的魚在他身體裡鑽來鑽去。他忙忙走進浴室,忍不住嘴角泛起微笑,哼著歌,仔細把一路風霜都洗掉。等他吹乾頭髮,拿著神祕禮物走進臥房時,發現娟娟已經睡死了,還微微打呼呢。

「欸,可憐的小東西。」

他摸摸她的臉,撫撫她的秀髮,深情的在她的唇上和髮上各印下一個吻,接著幫她拉好踢開的被子,關燈睡下。

漫漫長夜隨著客廳的鐘擺聲,踢躂踢躂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娟娟夢見一雙各長著一隻眼睛的手朝她壓下來,啪的一聲停在她胸前的兩團肉上,她感覺到它銷魂蝕骨的摩挲,忍不住扭動身子配合。半夢半醒間,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想:「討厭,不是說了,我感冒不行的嗎?壞蛋。」娟娟陶醉的閉著眼睛,朦朧的微笑巧遇他熟悉的嘴唇──嗯,說熟悉又彷彿陌生,出差了一個禮拜的老公激烈得好像個陌生人,兩人的肌膚在黑暗中熱切廝磨,感覺快擦出火花了。

就在濃濃的性致被挑起的當口,一刀幾乎劃破耳膜的電話鈴拔尖著嗓子銳叫起來,娟娟張開眼睛之前閃過的念頭是一長串敗興的詛咒,接著是希望老公繼續,別去管那通該死的電話。然後她馬上想起女兒,腦中嚷著:「天哪,不行,會吵醒宣宣。」在萬不得已做出抉擇的剎那,她的手腳已經反射性的推開老公,「快,接電話,妹妹被吵醒了。」

老公離去的速度像一抹倏忽消失的濃煙,黑暗中只見一抹飛向門口的黑影,模糊的身形留下一條像尾巴的東西。娟娟愣了愣,拉過被單蓋住自己。即使在黑暗中她也不習慣裸身躺著,這樣容易給她一種不安的感覺,好像隨時都可能因此而接收到類似疾病或邪惡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老公回來了,悶悶哼哼走回床上,娟娟才想開口問他誰打的電話,老公就先問了:「誰半夜打電話來啊?」

「不是你去接了嗎?」

「我?我什麼時候去接了?」

「明明是你去接的呀,剛剛我們──」娟娟話說到一半,老公就巴拉巴拉抱怨起來:「我哪有可能去接呀,肚子痛得要死,拉了半個多鐘頭都快虛脫了,電話響的時候我還在擦屁股呢,怎麼可能是我接的。」

「老公,你不要故意嚇我,愚人節已經過去很久了。」娟娟摸著被子底下光溜溜的身子,寒毛直豎。

「我為什麼要嚇妳,這也沒什麼好怕的呀,不是我接的,也不是妳接的,搞不好它自己響一響停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啊!」

「啊,啊,可是……你什麼時候去拉肚子的我怎麼不知道──」

老公摸著拉痛的屁眼,莫可奈何地說:「我出去的時候妳還在打呼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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