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在這間位於城市邊際的速食店寫稿子，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裡。我特別喜歡在晚上八點之後到來，因為店內客人數量剛好，不會太吵，也不至於太冷清，當然也不會有人理會我，不管是音量或是氣氛都剛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十點多了，有一個約二十出頭、大學模樣的男生在一旁的座位上等了好久，似乎有人爽約，他枯等許久之後，怯生生地走了過來。
「嗨，你有空嗎，可以打擾一下嗎？」
若是一般大人搭訕，我一定說我要寫稿沒空，但他長相非常清秀，儘管我早已從觀察上發現，他是因為直銷的關係所以才來此，但平常偷聽多了也有些興趣，我想當面聽看看到底在說什麼，我便請他坐在我身邊的位置。
「我是想來和你介紹這個牙刷。」學生靦腆地說著。(我想，姑且就稱之「牙刷弟」吧。)
「牙刷？」在我過往的經驗之中，一直以為直銷只有賣營養品，說詞通常都是：「這顆維他命每天吃八顆，吃下去不但明目還可以治肝癌，兼治骨折。」或是：「所有的工作都會失敗，只有這工作保證致富，贏來自己的真正人生…….。」
這下我有點吃驚，原來……還有只賣牙刷的。
「這個牙刷，和別的牙刷非常的不同，你看看，這是市面上的牙刷，牙刷頭是不是非常尖銳，而這個牙刷的刷毛非常柔軟，而且還比較便宜喔。」
牙刷弟用牙刷刷面在我左手腕上輕拍打，的確是比較鬆軟，感覺比較不刺，但，常人就算不了解什麼科學中的「變數」、「信度」、「效度」這樣子的事情，流言終結者也應該看過不少遍，這種實驗的樣本要夠多才有意義。
但牙刷弟並不是來和我推銷牙刷，而是和我說著，他下了一個決心，每天都要找一個人練習說這些關於牙刷的話語，剛剛約同學結果被放鴿子，他不想浪費時間，遂找我練習。
「我練了一個多月，才講成這樣。」牙刷弟似乎不擅言詞，我可以感覺得到他正在用力地記憶那些說詞，但我有一些不解。「要這麼久嗎？」
「不然你覺得要練多久？」牙刷弟蹙眉和我說起。「一個月會很久嗎？」
「我想，如果我是戲劇系的，大概十分鐘吧，如果其他大傳學門的大概一小時內吧。」我想了想，便老實地說著，雖然我的潛台詞是，其實你不適合做直銷，快回家去好好唸書吧。
「那你怎麼還不走，明天不用考試嗎？」牙刷弟看著我隨後打字不停，看來他也觀察我很久了。
「我不用考試很久啦？」我微笑說起。
「可是你看起來像學生耶。」
「是喔，那你看我幾歲？」
「大概二十五歲吧。」牙刷弟篤定地說起。
那當下，我差點就買了把牙刷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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