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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國家的某個村落旁,某座山中的某個洞穴裡,住著一條巨龍。

 

  巨龍鮮少離開洞穴,也不曾離開山林。餓了,就捕食山裡的動物充饑;渴了,就到河邊彎下頸子飲水。

 

  牠總在清晨的鳥兒鳴啼聲中清醒,隨著夜幕的寂靜而睡去。一成不變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

 

  某個夜裡,遠方傳來的聲響讓巨龍從睡夢中驚醒。在夢裡,牠正要咬下角鹿肥美的腹部;為此,巨龍不是十分高興。

 

  秉著好奇心,巨龍離開了洞穴,在漆黑的山林間找尋著聲音的源頭。牠走下一個高坡,坡下草窩中受到驚嚇的野兔紛紛蹦足離去,而後隨著巨龍的離去歸返。

 

  野兔望著巨龍離去的背影,在草窩中重拾因驚怖而散落的睡意。牠們並不畏懼巨龍,正如同牠們並不畏懼狼群,野兔們害怕的只是巨龍的腳步,以及狼群的利牙。牠們明白真正該提防的是什麼。

 

  巨龍走出山林──這是牠第一次如此遠離自己的洞穴──巨龍發現了侵擾自己好夢的源頭。

 

  那是人類的窩巢,正閃爍與夜晚違和的光芒,伴隨著刺耳的聲音──猶如鹿隻臨死的絕叫──一次又一次的破壞周遭的寧靜。

 

  一群駝著背的豺狼人,手裡握著閃動著光芒的木枝,三五成群的闖入人類方正的洞穴裡,過沒多久,光芒籠罩了整個洞穴,那群生物也跟著奔出,只是手裡多了許多人類的殘肢與內臟。

 

  巨龍看著這一切好一陣子,下了個決定。牠飛離原本身處的林蔭,落在人類的窩巢中,霎時間,一切都靜了下來。

 

  一個豺狼人率先打破凝結的寂靜,拉開嗓子叫了出來,但自喉間發出的尾音還未完結,巨龍的牙齒就先貫穿了他的咽喉。巨龍吐出豺狼人的腦袋,並沒有吞下去;巨龍並不餓,稍早前牠才吃下一整頭野鹿,比起食物,牠現在需要的是寧靜。

 

  豺狼人開始沒命似地逃竄,濁黃的眼中滿是恐懼。巨龍咬下了每一個高聲喊叫的頭顱,而人類只是瑟縮在一旁觀看。

 

  當最後一個豺狼人的屍身倒下,一切又恢復了夜晚原有的死寂。

 

  巨龍望著默不作聲的人類們,緩步朝著他們接近,與他們相望了好一會兒;在確認自己獲得了想要的寧靜後,巨龍張開雙翼,頭也不回的飛離而去。

 

  之後巨龍不曾再踏出山林,恢復自己一如既往的生活。

 

  直至某日,一群踏入山林的人類來到了牠的洞穴前。人類對巨龍發出牠無法理解的鳴叫,但從他們的舉動中能推斷出他們毫無惡意;他們在巨龍棲身的洞口留下了牛與羊的屍身,以及一種巨龍未曾嚐過的液體。

 

  那液體透著琥珀色的光芒,甘美中帶著辛辣,有著令他分岔的舌尖難以忘懷的滋味。

 

  巨龍同時也發現了自己在那些生物的口中,似乎有著不同的稱謂──人類稱牠為"希望"──巨龍不明白這個鳴叫聲的含義,但牠喜歡人類,喜歡人類的行為,喜歡人類對牠的態度,那是與其他動物間不會有的行為。

 

  牠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卻又有別於翱翔於天際的暢快,牠無法形容那種感受。

 

  自此爾後,希望成為了這些人類的守護者,共同度過無數個寧靜的夜晚。

 

  在希望的守護下,人類的窩巢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改變。他們立起了木頭圍籬圈住所有人方正的洞穴,稱之為村莊;然後又拆下了木頭,用土塊壓成了矮牆,成為了小鎮;最後他們推倒了土塊,用石頭堆疊成一面堅固的高壁,建立了城市。

 

  但改變的不只是窩巢的外貌,希望發現,人類對牠的態度也改變了。

 

  牠發現自己過往熟悉的面孔一個個消失,但取而代之的人類卻不再像故人一樣對待牠,希望能從那些新面孔的眼中看見一種情緒,那讓人類的行為不再讓牠有過往的感覺。

 

  那種情緒叫恐懼,牠曾從無數個殞命在自己利牙下的生物眼中看過。

 

  希望不明白人類為何要對牠感到恐懼,從來沒有人類在牠的牙齒下死去,那為什麼人類要怕牠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人類放在洞口的牛與羊也越來越少,而某天終於連牛羊的蹤影也沒了,只剩下那些讓希望舌尖雀躍的液體。希望喜歡這個被人類稱為酒的東西,每次喝下它,牠都能將所有的不愉快拋到腦後。

 

  牠不用去想為什麼沒有牛羊吃、為什麼人類要堆起石牆、為什麼人類要怕牠……

 

  新的面孔被後來的面孔取代,而後來的面孔又被更新的面孔取代,新的人們越來越少提起希望,而他們眼中的恐懼也跟著越來越多。

 

  某日,人類再度踏入山林,但這次不是帶著酒水與牛羊。他們高舉著打磨尖銳的金屬,身上穿著同樣用金屬製成的衣服,在洞口外用充滿恐懼的眼神凝視著希望。

 

  希望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群死在牠牙齒下的豺狼人。牠沒有殺死人類,只是把他們從洞穴裡趕了出去。

 

  牠望著人們離去的身影,心中湧現一種無法形容的感受,遠比挨餓更難令牠忍耐。

 

  那天以後,人類再也沒踏入這片山林,希望又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沒有人類的牛羊、沒有人類的酒水、沒有人類……

 

  在一個不寧靜的夜裡,希望緩緩睜開自己閉闔的雙眼;遠方傳來一陣又一陣嘈雜,就如同好久好久以前的某個夜晚。

 

  朦朧中,牠聽見那好久沒被人叫喚的名字;迷茫中,牠聽見人們臨死前的淒厲絕叫。巨龍選擇闔上雙眼,再次進入夢鄉。

 

  被人遺忘的希望沉沉睡去……

 

***

 

  很久很久以後,有一群人在某座山洞中,發現一尊石化的龍岩。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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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