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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筧橋鎮同心村中,有條貫穿全村的小溪流。清澈的溪水,是遠方上塘河的細小支流,從村北先往東再往南,流經過了同心村,直貫村中的四方街廣場,再慢慢的流出村尾,往遙遠的錢塘江匯去。

 

同心村裡面小橋流水,戶戶垂柳。倚就著這涓涓細流,嬸婆們洗衣洗菜,叔伯們汲水釣魚。而村裡的姑娘,就愛在四方街廣場成蔭的柳樹下打鞦韆玩耍。廣場邊上,也因此三不五時聚集著一群群愛湊熱鬧的小夥子。

 

同心村裡面的青年,大多早已離村到附近鎮上發展,要不就加入了抗戰的行列。這一群群河邊看熱鬧的小夥子,幾乎都是從附近筧橋機場裡跑來的士兵。

 

這些飛越了遙遠大陸來到筧橋暫駐的年輕士兵們,走過無數的省市城鎮,每到一個新的村,就愛往村裡最熱鬧的地方走動。而同心村廣場柳樹下的姑娘們,個個都是他們夢中美麗的綺昵。就像溫暖的陽光,輻射而出安撫了大家孤單已久的心靈。

 

剛滿十七的美娥,是鞦韆上最標緻的姑娘。明目皓齒,修長圓潤的體型,娟秀的五官均勻地座落在鵝蛋般的臉龐上,顧盼間盡是東方柔美的韻致。齊眉的瀏海覆蓋在豐美的前額上,濃密的黑髮束攏在腦後,綁成了粗實及腰的辮子。耳邊娟細的鬢角在光滑無暇的臉龐邊舞動,腦後的辮子隨著鞦韆盪上盪下,在空中飛舞的好高。

 

在河畔小夥子們的注視之下,美娥輕易的便擄獲眾人的目光。明瞭自己優勢的美娥羞怯地低下了頭,垂下長而黑的睫毛,裹了一半的殘缺小腳,這下卻更加地使力,將鞦韆盪的更快更高。

 

小夥子中,有個從北方來的青年,年輕健壯,眉目爽朗,髮鬚削的短齊。青年離開了家,跨越了大半個中國,來到南方,在這溫暖而多雨的地方短暫駐留。在如海的春光下,青年的一雙眼,離不開鞦韆上的美娥。一顆心無法控制的,隨著那鞦韆擺盪的頻率,在胸膛中來回跳動不已。

 

自由戀愛算是新鮮的東西,美娥與青年一下子就陷入熱戀的漩渦。青年只要一有休假就往同心村裡跑,美娥只要一有空就往筧橋機場裡去。村裡面的人也都看熟了這青年,與美娥在美娥家門口的老樟樹下促膝談心,或與美娥的小弟玩笑嘻鬧的場景。沒多久,這青年就往美娥家裡提親去了。

 

美娥家裡的長輩並不反對自由戀愛。阿爹阿娘見那小夥子身材英挺,面目清秀,問清了家世背景,也就許了這門親事。畢竟,在亂世之中,在役的士兵就像飄浮的雲,下站是哪都不知道,許多婚事的繁文縟節,也就順理成章的省略了。

 

出嫁前晚,阿娘特別叫了美娥到跟前,手拉著手說了說許多母女間的心事,也細細交代了做人媳婦的規矩。說到細處,只聽得阿娘哽咽的聲音。美娥抬頭,望向阿娘。

 

阿娘臉上,顧盼間盡是千般的溫柔,萬般的不捨。

 

婚禮是在同心村裡辦的,在四方街廣場中請了簡單的宴席,村子裡眾人也開心地沾染了難得的喜氣。美娥與丈夫還特別跑了路,到筧橋鎮上的照相館裡照了張相,想說萬一到時候青年的部隊移營了,也還可以留給家人留作紀念什麼的。

 

數月之後,青年在筧橋的駐守結束了。成了軍眷的美娥,也就拜別父母,隨著丈夫的部隊,一同往南方江西移去了。

 

 

 

由江西開往貴州的火車,在峽谷中緩慢的行駛著,鐵道兩旁的岩石峭壁,陡峻猙獰的往上無盡的延伸,火車蒸氣爐的規律聲響,在峽谷中交錯回盪不已。

  

火車載附了美娥丈夫的部隊與其家眷,也同時夾雜了許多的平民老百姓。美娥待的這一節車廂,擠了不下百個人。潮濕的空氣在死寂的車廂中凝固,厚重油膩,髒舊而令人作噁。

 

美娥美麗的長髮早已剪到了肩齊,手中抱著是剛出生的娃。這娃是美娥上火車前一天生的,這會兒正吸允著美娥豐沛的奶水,滿足的睡著。

 

美娥往車窗外望去,放眼能及的,只有片段灑下了的陽光,及攀附在岩壁隙縫中的叢叢綠藤。那淺綠色的藤蔓,強韌而善於攀爬,頑強的生命力,在岩壁上生了根,自在地搖曳在風裡。

 

美娥和丈夫在上火車之前,還特地與部隊告了假,挺了個大肚子,花了三天三夜,繞趕長路回筧橋同心村一趟,想帶了阿爹、阿娘及小弟一起走。然而,當美娥與丈夫風塵僕僕,好不容易站上同心村中的巷子口,這才發現村裡像是死絕了,放眼望去連口活著的畜牲也見不著。

 

村裡瀰漫著詭異的安靜,口鼻之中充滿了腐敗的氣味。村中溪流中的水幾乎全枯乾了,殘留下污黑的泥濘。溪邊成排的柳樹全都燒的焦黑,美麗的綠條垂支全都變成了龜裂的焦炭。

 

美娥回頭往廣場方向看去,只見得更遠處,像屍體般僵直不動焦黑蜷曲的形體零星散落在路邊,覆滿了飛蠅,看的美娥是心驚膽戰,一陣毛骨悚然,連忙回頭拉著丈夫便往老家房子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奔到了老家的大門口,只見老家的房子從大地上宣瀉而下。焦黑的煙灰塵土覆蓋了一切,只有那從廢墟中冉冉昇起的一縷煙灰,得以訴説曾經存在的過往。

 

美娥抬頭一望,老家門口的那棵老樟樹,就這麼突兀的站在那一片焦黑的廢墟上。燒成焦碳的斷枝殘臂,像極了打了敗仗的士兵,在臨死前仍堅忍不屈,用那所剩的殘臂,向老天無聲的哭喊著不撓的痛楚。

 

美娥看的心裡頭怕極了,連忙撇過了頭去,眼淚也跟著低落,滑過衣襟,混入了那廢土之中。

 

阿爹阿娘的面容,就是從那一刻起,如同那焦黑的塵土般,在腦海裡是再也看不清楚了。

 

火車上的美娥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娃,娃紅通通的臉蛋,像極了記憶中的小弟。美娥姐弟倆總愛繞著家門口的老樟樹,相互嬉戲追逐。遠處看著是阿爹阿娘的笑靨,耳中聽的是夏天震耳的蟲鳴。

 

傍晚的徐風,飄逸著一種清柔的香氣,那令人懷念的氣味,是長在田野間一棵棵默默綻放的桂花香,吹撫著無憂無慮的太平生活。

 

美娥的心思,飄進了老家院裡,飄向了再也見不著面的阿爹阿娘。

 

火車持續緩慢的行駛著,像極了在地上蠕動的黝黑色大蟲,茍延纏喘的向前不斷爬行著。

 

然而,彷彿爬倦了似的,火車在進入貴州後的一個傍晚故障了。火車蒸氣爐的規律聲響,在大夥的驚慌聲中,無奈的停止了。車窗外不斷飄過的鍋爐蒸氣,燻霧了一盏盏車窗。而在那朦朧的車窗外,靜靜的躺著一條清澈沉靜的小溪。

 

美娥看見了那條小溪。

 

整列車廂內安靜無聲。大家心裡都有數,火車要是再度開動了,是不會等人的。可是那清澈的小溪,水面反射的黃金色陽光,以及那潺潺的流水聲,卻是美娥及那因汗水淚水及月子血水而污穢不堪的衣物所不能抗拒的。

 

突然間,在大夥的驚呼聲中,美娥邁開了殘缺的小腳,躍下了車廂!

 

儘管她才剛生下一個娃,美娥的腳下,一點也沒慢下來!途中,美娥掉了一只鞋,頭髮散亂的滿天飛舞,髮絲畫過了臉,擋住了視線。脹滿奶水的奶子,隨著腳步上下劇烈的震動,撕裂般的帶給美娥極大的痛楚,可是美娥並沒有停下來!

 

那小溪,像是同心村裡的那小溪,對美娥輕聲的呼喚著

 

孩子,回來吧!讓我為妳洗靜一切的悲苦。

 

別走,等我,我這就回來了!

 

終於,美娥的手,摸到了小溪的水。那水,溫柔而沁涼,像極了阿娘的手, 那雙輕輕撫過自己與小弟嬉鬧追逐後汗濕淋漓額頭的手。

 

一刻也不耽擱,美娥隨手拿起溪邊的小石便開始敲打手中的衣服,火車裡令人透不過氣的悶熱,夾雜著坐月子的腥濕氣味,隨同衣服上敲下的黑褐色污水,緩慢地流入溪中。

 

逃難以來所有積壓在心裡的痛楚,一點一滴的,隨著那石頭敲打的旋律,從美娥的身上滑落入溪裡。沉靜的溪水,溫柔寬懷的接受了一切,稀釋了痛苦,洗滌了傷心。

 

努力敲打衣服的美娥,糾結混亂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也許是太平靜,火車再度開動的時候,美娥並沒有聽到。

 

突然間,一股衝力把美娥推回了現實!美娥撲倒在溪邊,回頭一看,是丈夫!

 

火車開動時,丈夫發覺美娥還沒回來,急忙的把娃交給了同袍家裡的大嬸之後,便衝也似的跳下火車來找美娥。跑到了一半發現火車已越開越遠,心裡一慌,一到美娥身邊就急拉著美娥要跑,沒想到煞不住腳地把美娥撞倒在地。

 

美娥好不容易才在丈夫的幫忙下站起了身,產後好不容易減緩的惡露殘血,在劇烈的撞擊之後又開始源源不止,順著美娥的大腿流下。下腹絞痛不已的美娥不支的坐回到地上,回頭一看,看的美娥是心膽劇裂!

 

火車開動了!!

 

急忙抓住丈夫的手,美娥努力地再度站起了身子,在丈夫的攙扶下,努力地追逐著火車。美娥發了狂的呼喊哭叫,顧不得腿下泌泌流下的暗熱鮮血,失了鞋的腳被碎石劃的支離破碎,鮮血一步步灑在石路上,血的腥味混雜著揚起的塵沙,飄散在空氣中。

 

只見火車轉了個彎,穿出山脊,緩慢的從峽谷中消失了。

 

美娥腳下不穩,一個踉蹌在鐵軌上摔了下去,丈夫不得不停下了腳步。美娥與丈夫緊緊相握的兩隻手,同時的劇烈顫抖不已。美娥的一顆心,隨著大腿下的鮮血,不斷的往下墜落,和著沙塵,一同沒入了無情的大地。

 

沒有了老家,沒有了阿爹阿娘,沒有了娃,所有的一切都被殘忍的剝奪了。惶恐到極點的美娥心裡只想著一件事,這娃,不能丟,什麼都可以捨了,就是這娃不能丟。

 

仍緊抓著丈夫的手,美娥再度站起了身子,在鐵軌上邁開了步伐。美娥一步,剛好跨過一個枕木,一個接著一個,都給烙上了美娥鮮血淋漓的腳印。

 

漸漸的,美娥腳下的血凝固了,枕木上的腳印也漸漸淡了。美娥與丈夫相互牽扶著,在靜默中,緩慢的一步接著一步,順著鐵軌一路走下去。

 

那小溪,慢慢的,離美娥越來越遠,最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黃昏走了,夜幕低垂,夕陽沉落到山谷之下,帶走了最後的一絲陽光的溫暖。飽受戰火摧殘的大地,無止境的在死寂的山谷中蔓延。

 

晦暗中夜霧緩緩的聚集起來,霧中夾雜著昏亂的魅影。風擦過身際,帶來遠方不知名的動物發出的詭異叫喊,環顧四都漫著不著邊際的黑,山野的氣味夾雜著陌生,讓美娥心裡惶恐不已!

 

丈夫的手,是美娥在黑暗之中唯一的指引。一路走來,丈夫一刻也沒有鬆開美娥的手。丈夫手心的溫度在美娥手中慢慢擴散開來,一股股的傳到了美娥的心底。緊緊跟隨著丈夫穩健的步伐,一步接著一步,隨著走過的枕木一個個,美娥心裡恐懼漸減,安穩漸生。

 

黑暗之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腳下枕木感覺越來越模糊,兩人地腳步也越來越凌亂。突然間,美娥耳中彷彿聽見了某種遠處傳來的聲響。美娥環顧四周,瞇著眼想要在些許的微光中搜尋出聲音的來源。

 

陡然的眼睛一亮,那原本被遮蔽的明月從厚實的雲團中探了出來,銀色的月光毫不吝惜的撒向了大地。藉著月光,美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眼中又看見了那條在月光下凜凜發亮的溪流。

 

月光下,美娥與丈夫這才發現,他們原來早已走出了山谷,鐵軌也早已在腳底下消失的無了蹤影。那蜿蜒曲折的小溪,繞出了山谷卻又在這裡折了回來。溫柔的小溪此時變成了磅礡的河流,河面寬闊,河水滾滾,張牙舞爪的在兩人前方橫躺而過。

 

風瞬間而起,純淨的風,拍拂紊亂了衣袖,將美娥髒亂的髮絲吹的糾結在一塊。丈夫慢步走到河岸邊,瑟瑟風聲中,屈膝握起一把沙礫,起身放手灑落,那碎砂被風斜斜吹進河中。美娥順著風看去,只見河水一路奔流而下,黑暗中看不見盡頭,只聽得淙淙水聲無窮無盡

 

月光下,河面泛著白色的浪花,波光粼粼,只看的美娥是兩眼昏花,雙腳發軟,噗的一聲癱軟在河岸邊。

 

奔騰的河水隨著風濺上了美娥的臉,濕透了的臉頰,早已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美娥顫抖的手沾滿血污的往臉上抹去,臉越抹越濕,也越抹越花。髒著一張臉與一頭的亂髮,美娥回頭看了站立一旁的丈夫。

 

只見丈夫轉過了身,在美娥身旁蹲了下來,示意要將美娥負在背上。這個從未做過的動作,丈夫做來卻是這麼的自然。美娥沒有遲疑,雙手繞過丈夫的肩膀,交叉著手指緊緊的抓牢,順勢一跨便被丈夫高高背起。

 

丈夫溼透了的背膀,出乎美娥意料的平穩。

 

無論如何,別放手。丈夫說。

 

緩慢的往水裡面走去,不識水性的美娥心裡頭怕極了,連忙緊密雙眼,只感覺到水生的雜草混亂的劃過身際,不一會兒就發現身體已經沒入了滔滔河水中。水面上升的極快,沒一會就淹到了耳際。冰涼的溫度讓美娥倒抽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顫抖連連。

 

突然間,丈夫雙手放開了原本緊摟住的美娥,開始奮力地游起水來,措手不及地讓美娥一個涼嗆沒入水中。慌亂中的美娥吞了好幾口水,極力掙扎著將頭抬出水面,好不容易才又在丈夫的背上趴穩,卻早已忍不住的狂咳了起來。美娥的雙手這會兒握的更緊了,深怕一不注意就這麼給河水沖散了。

 

暗夜裡,河水的溫度是凍人的刺骨,但卻沒有想像中的湍急。美娥糾結的頭髮隨著一來一往的波浪蕩漾著,河水不斷掠過耳際。冰冷的河水變成了利刃,一刀刀的劃過美娥的肌膚,痛的美娥是頭皮發麻,肺腑糾結,淚水止不住的混入河水中,身體也無法控制的顫抖不已。

 

丈夫奮力地往前游去,迎面突然來了一股浪,措手不及的強大沖力急速向下撲來,美娥ㄧ個不穩,順勢就被河水沖下丈夫的背後,落入河中!水面一下便掠過美娥頭頂,驚慌失措的美娥早就分不出上下左右,在水面下發了狂的踏踢翻滾,四肢慌亂的掙扎揮舞!吸不到空氣的肺臟,像要爆炸似的,帶給美娥絕望的恐懼!

 

剎那間,丈夫雙手一撈,將美娥一把拉出水面。呼吸到寶貴空氣的美娥,腳下本能地一踏,驚訝的發現雙腳竟踏上了實地!

 

河就這麼渡過了,美娥緊抓著丈夫,死命撐著顫抖不已的雙腳,互相扶持地走上了河岸。從頭到腳全部溼透,沾滿污泥的倆人同時撲倒在地,冷的全身打顫,竟是停不下來。

 

美娥腿下鮮血又股股的流下,和進了身上地下的髒污中。喘氣不已的丈夫默默地伸手握住了美娥慘白發著抖的手,兩人相視對看良久,卻都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是過了多久,雙手相握的兩人才又從地上爬起。美娥撥開了盈面雜亂的濕髮,攙扶著丈夫,踩著細碎的石礫往前而行,重新踏上了路途。

 

一邊走,美娥一邊不斷的在地平面上搜尋著鐵軌的痕跡。茫茫大地,又哪來火車的蹤影?山風從背後呼嘯刮過,美娥與丈夫只能朝著直覺的方向,漫步前進。

 

又不知走了多久,美娥回頭望了望,身後那條河流早已默默的從大地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頭遠望,只見遠方天裡透白,晨曦中,濃霧慢慢消散,空氣之中夾雜著陌生的寂靜。身邊的景色漸漸的形成了輪廓,峽谷山脊在不遠處顯形,一隻未睡的夜鶯高吭了幾聲之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突然,美娥腳下一軟,摔了下去,兩條腿停不住地痙攣著。美娥體能的負荷已經到達極限,雙腿早已疲軟無力了。

 

就在此時,丈夫大聲喊了起來!

 

火車!!

 

鐵軌,神蹟似的,就這麼出現在前方。

 

更遠處,迷霧黯淡中,那令人望眼欲穿的火車,就這麼靜靜地在鐵軌上杵著。

 

坐臥在地的美娥抬頭看著丈夫的手,再也無法忍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宣瀉而下的淚,浸濕了美娥好不容易才乾了的衣裳。那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衣裳,述盡了一切的滄桑

 

只見火車邊上突然多了一個人影,美娥抬起了頭,淚眼婆娑的看見了一位大嬸,而大嬸的懷中,是美娥的娃。

 

見著了娃,美娥發著抖的膝蓋就這麼朝著大嬸跪了下去,頭也就在地上這麼磕了起來。咚咚咚的連著磕下去,美娥碰破了頭皮砸出了血。大嬸及丈夫急忙要扶美娥起來,卻怎麼也拉不住,美娥嘴裡則是哭天搶地的感謝大嬸,一張臉上既是血又是淚的,一個不穩,三人就著麼摔到一塊。

 

猛然間,丈夫將美娥及大嬸和娃緊緊的抱在一塊,三人就這麼在地上跪抱著,晨光中只見得大嬸的臉也濕了一半。

 

迫不及待的從大嬸手中抱過娃,美娥破涕微笑,娃也是哭過了,想必是餓極了。美娥抓起了奶便開始餵,娘兒倆哭髒了的臉同時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破曉時分,晨霧也散盡,美娥三人一同回上了火車。曙光照進那熟悉的車廂,美娥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娃。娃吃飽了奶,睡著的小臉蛋上堆的滿滿是笑。

 

丈夫也正低頭看著美娥,眼中看見的,是無盡耀眼的燦爛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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