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雙眼再次逡巡妳家窗前

    看著妳留下的三句短語,十來個字,像打水漂兒似的,點起圈圈漣漪。我只有報以淺淺的笑,微澀。可以說緣故嗎,因為一個「也」字。如此說來,我們抱持相仿的心思。那麼妳是否已走出昔日重重鎖霧,拔除憶想裡螫心的針尖,不讓漫漶的淚容成為耽溺回憶的襯景,也不讓滄桑的嘆息盤錯在過往的累累傷痕,給自己繼續向前的人生。

        有時候,時間巧扮一名清道夫,日復一日淘洗,刷淡心版上以為此生會終始不忘的印記。

        春天,大地已然甦醒,我仍懨懨地似個遊魂,每日不知從何而來因何而去,跟著同事上下班。是什麼吸引我將視線留駐在妳身上?一串串明媚的笑聲吧!如彼時懸於藍天的晴陽,溫煦似詩,慢慢地卸下我灰撲撲的盔甲,走入和暖的春風。還記得第一次和妳回家,也是現在這個季節。為了嚮往的海域-帛琉,我們節省午餐費,到妳家煮泡麵。悠悠童心濡滯妳我舉手投足之間,為了多撈點麵條,情急中的妳跨岔了腳步,在廚房結結實實跌了一跤,將磁磚給磕破了,「我要先盛!」強忍疼痛噙著淚水說;驚愕中,不曉事的我依然和妳搶食。這麼多年來,一直沒告訴妳,在妳跌倒又立即爬起的一霎,我彷彿在鏡中看見另一個自己,那等堅執的情性,非得為日後的際遇折逆傷神不可。

        知道嗎?年歲漸長,對於處理周遭或自身的事情,愈沒一個錨定的把握。是非題型的生活判斷,早已消匿於童年神話故事的一端,而今,兜轉於現實浮沫的申論題,沒有標準答案。

        午餐過後,我們像兩隻慵懶的貓,常常斜臥在和室聊天﹑看書。架上擺放妳百看不膩的金庸小說。「它們撫慰我單調的青澀歲月,現在又要隨我迎接前中年」妳淡淡地說。我明白。跨越俗世的生活尺幅,我們都保留一處小小秘境給旁人無法抵達的自己。不管為任盈盈的堅持感到歡喜,或者為程靈素的選擇黯然無語,雖是紙筆虛築的世界,一樣動人心腸,給人超凡想望。是以在情感的航道,面對去去來來的情遷緣轉,妳仍矢言﹕非靈犀相契者,不婚。佇立於尋覓與琢磨的缺口,我們沒有太多徬徨,都為當下的注視,選擇了今後的泊岸。世事無恆常,不經意的一瞬,妳我像是滑了手的風箏,漸飛漸遠......。

        深秋的北風,颯颯刮蝕曾經的夢想。情感保鮮期不長,當日子風乾裡頭的水份,餘留的結晶蜜粒,常在平素不小心的磕絆中墜落。無蹤。

        多年後,電梯,這麼一處狹仄空間,又為我們牽張不期之會的塵緣。渾濁世道讓彼此眼底的蒼鬱,宛若一泓不見底的千尺深潭;生分的氣味漫過客套的面具,隨後藉由指間的聯繫,漸漸打開內心的表情,友誼的香息,如藤悄然蔓延。也許,真如人們所言﹕好物不牢靠。當彼此靈魂貼面時,離別的甬道便隱然浮現。驀然想起讀書時的一齣電視劇,主題曲中有這麼兩句﹕「最明亮時總是最迷惘,最繁華時也是最悲涼」。這般短促的邂逅,註定為餘下的日子,投以深心的回眸。於是,不時的出走﹑回返成了我料理這段「撲朔迷離」的緣份的方式。儘管生活粗礪如昔,猶盼望蕭蕭風過之後,從變與不變的軌跡,掙出沉穩的步伐,慢慢復歸平和。

        這陣子,常常懷抱自身的影子漫步海濱,垂釣夕陽。夏日暮色碩圓彤紅,亮閃閃投映在波紋微漾的海面,鋪排詩意的箋語。不知怎麼,老詩人那兩句話﹕「荒涼的自由,溫馨的不自由」,也隱然浮動於細碎的亮光上,如實詮釋我倆此際的定位與距離。面對大海,早過了叩問的年紀,更多時候,它就像一塊蒲團,在每個凝望的當下,一分分度化了心底無以名之的人我執念。而我也相信,當清朗的靈心從容洞見遙遙的彼岸,我們都已安頓好自己。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時光褪去巡弋的眼神,告訴我﹕友誼可以是一種成全,一種將心比心的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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