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島國有過兩次,算一算時間,大概有六年。但是,說來奇怪,此刻的我卻有忐忑不安的心情,明明只是想求得一份工作賺取微薄的薪水,目的是能夠想家活口,可是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悶。我不經意的嘆了一口氣。現在,我身處在那裡,經緯度是多少,根本無從得知。透過窗戶的玻璃,我看見一團團的白雲,像是棉花糖似的。剛才,空中小姐看到我的臉色有些許的不安,便親切地問我說:『有不舒服嗎?』我搖了搖頭回應她,然而她又給了我一記親切的笑容。我們交換了眼神,我微微地一笑。接著,我試著緩和情緒,可是沒有效用。

雖然,剛才空中小姐是用英文和我交談,可是她與其他空中小姐聊天時,用的語言我聽得懂,如果詞彙不深入,我依稀地知道她們談話的內容。

 

坐在我身旁的是我的朋友:葛麗,她正在睡覺,睡得很安穩。她的頭髮染個新髮色:棕紅色,感覺看似很成熟,不過的是她的年紀才二十四歲,剛從大學畢業,頭一次到別的國家工作。這份工作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前一小時,在國際機場,葛麗的母親薇安捨不得她!擁抱了葛麗,一次又一次,不覺得厭煩。此刻的茱莉安最希望時間能暫停。於是,我開口說話,保證地說道:『薇安!我會好好地照顧葛麗。』但是我的安慰對薇安起不了作用,她淡淡地飄了我一眼,眼神顯現出對我不確定。她依舊不放心,緊抱著葛麗不放手。雖然,這幾年國內的經濟有所改善,但是到國外工作的人們依舊沒有減少!政府積極地推動國內觀光業,希望能帶來商機和多點的工作機會。不過,迅速的開發只是加速地破壞了自然的生態和古蹟的保存。

 

我今年三十歲,卻已經在熟悉的島國工作了六年。我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和她相處才一年的時間而已,可說是少之又少,說到此,我很慚愧,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畢竟,這次我可能又會離開她的身邊約三年的時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前天,我將女兒託付給我的母親:茱蒂。她無奈地說道:『妳沒有想過給女兒一個正常的家庭!』

在一旁的女兒靄靄的大眼睛看著我笑了笑。

我記得小時候,我的母親也經常不在我身邊,見上她一面都是隔二年的時間,甚至更久的日子。與母親的相處空間幾乎是沒有分享過彼此的心事。之後,我們有相處的時間時,我已經結婚了,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其實,家裡的經濟狀況早有改善了。哥哥克里斯到島國工作十年,做的工作主要是搬運磚塊,他的體格非常健壯。我猶存著的記憶:他小時候瘦巴巴,經常被同輩的小孩欺負。然而,他被欺負的理由:沒有爸媽陪在身邊的小孩。奶奶總是安慰我們說:『你們父母依然陪在你們身邊!』在我十二歲那一年,爸爸因為酗酒過度,而過世了,所以對他的印象很模糊。然而,媽媽為了家計,必須長期在國外工作賺錢才能改善家中的經濟狀況。只不過,我從來沒有體會過母親的辛勞,心中懷有對她的不滿!

 

突然,葛麗別過身,調整身子希望能有個舒服的姿勢。她的身材高挑,身高有一百七十二公分,體重五十三公斤,擁有一雙修長的腿,羨煞別人的目光。雖然,葛麗的臉蛋稱不上漂亮,起碼算是耐看的一型,至少她的任何動作、舉手投足都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不過,她就要些許擔心,尤其我們之後在島國生活時。我並不是以偏概全,但是「刻板印象」卻是島國人們的想法,他們的個性不是不好,只是看待事情是故步自封,不易變通。

這時,服務小姐給了我一杯水,我說了聲謝謝。那小姐欠欠身,給了我親切的微笑。而後,我緩緩地喝了口水,接著躺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回想前一次到島國的回憶。

三年前,我到一間科技公司工作。那間公司上班的情形,大致上,產線的部份是三班制。而我是上中班,時間是下午三點半到晚上十一點半,一個月休息四天。通常,新進人員都會在早班接受訓練。當時,我的國語不太熟練,常常搞不清楚狀況而被責罵。早班的人員大多是三十歲到五十歲的女性,另外還有晚上就讀進修部,白天則是工作的人。

主管的英語能力能夠與我們溝通,可是產線的人員只能用簡單的英文詞彙零星地說了幾個單字,隨後就會用國語和我們說話。我並不是覺得她們的教育程度低。畢竟我們要入境隨俗,進而要學習國語,因為我們必須在這裡生活三年的時間。縱然如此,公司對於我們的福利是很少,沒有安排語言課程,只給了幾本簡易的講義,就要我們好好的練習。後來,我發覺一點,她們很喜歡用本地方言說話,當然我是聽不懂。她們總喜歡對我們指指點點,通常是沒有任何理由,然而我們的感覺上覺得很禮不貌。只是她們認為那動作無所謂。

 

工作上的摩擦必定都會有。公事的小錯誤,推卸責任是有的,只是錯誤往往都落在我們菲律賓人的肩上,不管是不是我們犯的錯。然而,一有成果出籠,島國的人們必有會優越感,自己的功勞便掛在嘴上,不定時會提醒他人。尤其是發年終獎金的時候,表現特別明顯。

 

當我們上班一有過錯,就會有以下的對話出現:

『為什麼妳們連基本的算數都不會!給妳計算機還算不出來!』領班怒斥道。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要教訓人的感覺。但是,她的語氣已經有諷刺的意味。我聽了不太舒服,但是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理會她。

我不敢抬起頭,低著頭繼續結算今天的產量。羅莉塔拿出了手機,按下手機裡的計算機的功能,時而又在紙張上寫幾個數字,隨後將紙張輕輕地推到我的面前,用手肘推我一下。但是那不是我所要的答案,我搖了搖頭。

不管計算機呈現出一組數字,依舊不是我要的答案。產量的平均值在我心裡有個底,我暫時只能以那個數字來解決現況。

領班不悅地說:『妳們不要拖拖拉拉的。以前在學校老師沒有教過妳們算數嗎!加減乘除是很基本的!』她的話強硬地刮了刮我的耳朵。

羅莉塔將物品的數量重新歸放一次,用菲律賓語言說道:『別吵!』當然,領班是聽不懂,不然,她一定會更加不高興。

我們的算數並不是不好,只是早班交接的時候並不是很清楚,他們一心想著下班,隨意的接交。當我發現數量不正確,要與他們再次確認,可是他們卻已經不在現場,歡笑聲伴隨著她們的背影。我想即時告知領班這一件事,但是看到領班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她皺緊眉頭,嘴裡唸唸有詞。

 

擔任早班領班的瑞美阿姨說了本地的方言:『妳不知道我們早班的人力多缺呀!還必須請外勞來填補,有時要看外勞的臉色,大多是不甘願來加班!』

領班回答道:『我們中班也是很缺人手!每次包裝出貨都在中班,我自己的工作還要處理!』她手上拿著一些工單。

她們總是在交接班,會有爭執,通常是不相讓。

霎須,包裝區的四周多了些人:生管部門的人正等待著領班與他互相確認數量,業務部門的女性業務專員非常著急,深怕產線的作業員耽誤她給客戶約定的時間。她們交談著,並且抱怨到。

然而,我嘆了一口氣,心中種下一顆不平靜的心情。

 

準備要與大夜班交接的前十分鐘。大夜班的人員陸續地進入產線現場,他們慣性地打了哈欠,懶洋洋地說:『好睏。』

這時,羅莉塔霎了霎眼,偏著頭,不發一語,感覺上她有些許的疲憊。當然她會有如此的表現,只因她已經從早上七點半工作到現在,除了用餐的時間之外,她幾乎都在產線上。

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怒吼道:『幾點了!不要拖到我下班的時間!』領班的眼神非常銳利,往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一一掃視著我週遭同一產線的人,隨後大罵道:『妳們到底是好了嗎!』

計算機上的按鍵被我按了按。突然,我愣了一下,然後萎萎縮縮地說:『我算好了!』又一次道:『我算好了!』

領班突然睜大眼睛,喝斥道:『搞什麼!現在才算好!』她說:『數產量只要一分鐘的時間。妳們卻花了多少的時間!』她緩緩地走向我們這裡,隨後拿了產量報表看著。

 

工程師在一旁,作勢地附和著,『我還要將產量輸入到電腦,歸入檔案!』他看了一下手錶,皺了皺眉,說道:『害我不能準時下班。』牆壁上的時鐘呈現的時間:十一點三十七分。工程師平常沒事情,幾乎都在玩手機。不過,他經常將很累的字詞掛在嘴上,不覺得厭煩。

領班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隨即看了一眼報表,『明明就很簡單,』她說:『爲什麼妳們可以拖拖拉拉的算這麼久!』

『幾點了?』她怒斥道,指著牆壁上的時鐘。

我依著領班的手順勢看了過去。秒針正好過了七的數字,很快的走到下一個格數。頓時,我感到疲憊,畢竟無形的壓力迫使著我,而後我霎了霎眼。

羅莉塔聳聳肩,用菲律賓語說道:『真累!』她說:『好想趕快休息。』

其他人的眼神渙散,我了解,因為我也有同樣的感受。瑪莉從早班工作到中班,在晚上九點的時候,她因體力不支而出了差錯,被領班責罵一番。瑪莉幽幽地說:『她真不知道我們的辛勞!』

 

在宿舍裡。

一間四人床的房間是我住處。兩個上下舖的床,我和羅莉塔使用同一張床,我睡下舖,不時會聽到上舖發生喀啦喀啦響聲。房間的中央處有一張小茶几,上方堆滿著零食和飲料,昨晚我們開了一個小派對,當然還有啤酒助興。電視又再罷工,灰色白的條紋連續地上下刷了刷電影男主角俊帥的臉龐。而後,瑪莉打開音樂,接著,脫上上衣,身軀跟著音樂的節奏搖擺。羅莉塔在一旁助興,呼喊著,『搖擺!搖擺!』

我喝了一口白開水後,微微地一笑。下班後的時光是我們放鬆心情的時候,沒有任何壓力的迫切,輕鬆地面對生活。

 

 

場景慢慢地拉到飛機上。

葛麗已經醒來了。她淡淡地說:『怎麼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我笑了笑,然後看了一下手錶的時間。『快到了、快到了。』因為我感受到心裡有著不定的心情。我試著問自己:『回不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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