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是一種動作;對事物眷戀或想挽留的動作。月台邊,母親飽含淚水的眼直直盯著漸加速的火車,火車內,帶著家人殷切的叮嚀,兒子亦回首望著已成芝麻般大小的月台;在機場,即將各奔異國的情人吻別後,回首次數頻繁,踏著不捨的步伐不時地向後張望。人們對於許多事物或陪伴都擁有豐富的情感,回首是連繫著感情的一條細線,好似再多看一眼,能讓曾擁有的情感更加真實深刻,能讓這份回憶被時間沖淡的機率再更小一些。

 

回首是一種動作;自我反省的抽象動作。書桌前的重考生,回首深思考場上的粗心,在僅存一盞燈光的房間內,伴著失落慢慢地修正失敗原因,進而找到動力。蹲在暗黑的監牢內,失意的罪犯讀著聖經,在每個星月為伴的靜夜思考從前鑄下的大錯,依著聖經的微光找到一絲希望;依著深深的悔意找到重新開始的起點。回首是人們失意落寞時最想做的事,也是不經意會開始做的事,只有過去的經歷能令人深刻地體會失敗的難過,能令人痛下決心重來一遍,全新的一遍。

 

回首是一種體驗;發現時間走過的體驗。離鄉已久的遊子,再度回首應該熟悉的區域,卻發現已全然陌生。家門前的小巷早已拓寬為好幾米的交通要道;種著稻米綠油油的田畝也已成為新大廈的地基;長著雜草的土堤是孩提時代的遊樂場,但什麼時候竟覆上厚厚的水泥,成為觀光地標物的所在地。時間的步伐是輕聲而緩慢的。一天過一天,沒有人能看見時間其實移動了幾步,然而十年再過十年,人們卻能輕易察覺時間走過的路程。回首是過了長久人生對時間最銘心的發現,是人事已全非的淡淡哀愁。

 

回首囊括的意義不外乎回憶。人的一生由許多極小的回憶圖像組成、拼湊,人的一生也是由許多色調的記憶潑灑而成,而這些圖像和繽紛的記憶就是一次次豐富的經歷經過時間的壓縮和汰濾所形成。

 

回憶具有如此的多樣性,因此回首的意義也就有各種解釋;回憶具有如此的唯一性,因此每一次的回首可能都帶有些許的惆悵,為僅能有一次的經歷表達小小的哀悼。

 

這是時間反應的不可逆。

 

感謝所有現在或曾經陪伴著我的人事物,有你們給予諸多情感的回憶,我才有機會好好地回首。因為時間流動的體會,我更早認識世界裡更深層的寓意;徘徊於人生路口而躊躇不前時,也因為傳承的經驗,我找到了自己路途嶄新的開拓。人生因為有許多人的陪伴而豐富;未來的路因為能夠回首走過的路而更顯珍貴、獨特而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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