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縮】

第一章  重覆延續的夢境

總是習慣在睡前喝上一杯水,再慢慢爬上已經有些僵硬的床鋪平躺下來。之後的十分鐘身體還在適應著床的硬度,另一個十分鐘則是為了讓眼睛逐漸接受從玻璃窗戶投入屋內的明亮月光。那樣的夜晚,周圍的聲音格外響徹,總像是有甚麼人把耳朵清的一乾二淨甚至讓人懷疑已經沒有任何遮蔽物的筆直貫穿進去,身體的一半有點兒痛,不痛的一半讓夜空吸進那黑暗的宇宙中,從此就甚麼也瞧不見了。

開始時的月光是那麼的淡薄靦腆,怯生生的,怕驚動別人似的小心翼翼的把那亮光打在她小巧玲瓏的腳上,用那光芒把她的腳趾羞怯的染成一片澄黃,花了一些時間讓她逐漸習慣那抹光輝,再順著小腿慢慢往上爬行。

月光掠過她的臉龐,可以清楚看見仍然緊閉的雙眼,顯示著她的神智滯留於某個睡眠環節中,濃濃短短的睫毛不時微微的輕顫著,透露出環節中有著不尋常之處。她還繼續的入睡,只是睡的似乎並不安穩,眉心緊緊揪著,唇瓣先是無意識的抿著,復又開啟,欲語還休,終究是把那言語遺留在最隱密的空間,決定甚麼也不帶走。

隨著光線拉高到她髮尾末梢,秀出那水份彷彿早已枯竭而正在乾渴的毛髮,一致隨性的各自錯落開來。或沾黏在水藍色柔軟的枕上,或附著於象牙色系的睡袍上,或者在粉漾的藍海一般的床單海面上載浮載沉著。

窗櫺上木頭殘留的痕跡上仍然看得出湛藍如水的原色,雖然許多地方被空氣腐朽早已經自行剝落,露出一截鑲嵌在其中的無數條紋,就這麼哀哀戚戚的淪為房中的某一部份景致。窗上玻璃被厚厚的灰塵沾污,無意義的圖案奔騰其上,經過歲月的洗滌終於化身為玻璃本身的一部份。沒有懸掛著任何窗帷的窗戶向左拉開了一道裂縫,沁涼的風好幾次都從屋外勉強擠入,只是好奇的想目睹這間刻劃歷史及歲月流逝的老舊臥房。

她纖細柔弱的身體曝露在被外,月光正在她震顫的身軀上搖晃不已,胸膛劇烈的起起浮浮,呼吸逐漸縮短急促,囤積在體內的混濁無法順利排出,仍然持續的擴張膨脹起來,直到它像氣球一樣正面臨著爆裂的頂點時,她「呀!」的一聲喊叫出來,身體大幅度的翻覆了幾下,終於逃出睡夢中深沉嚇人的黑暗。出了一身的冷汗之後,她睜開眼睛總算已經清醒過來。

殘存的夢境片段仍然讓她深深的感到震驚與害怕,那是從未見過的一整片幽暗,在她睡夢中黑暗如鬼魅般鋪天蓋地而來,還來不及褪色的夢境轉瞬間就被那一片漆黑強行佔據。除了深不可測的烏黑籠罩外,似乎也並沒有甚麼可怕的事發生,她卻依然如故的在濃郁的漆黑中不停奔跑而已。藏在一片烏黑中的巨獸張牙咧嘴的等著把她活剝生吞下肚,因此她只好使勁的跑,拼命的逃,只希望能稍稍遠離那片幽冥。但無論她跑的多麼賣力,逃的多麼起勁,那一隻隻張牙舞爪的巨獸仍然在前方等著她投懷送抱而來,直到她被嚇醒為止一切才消失不見。

月光殘留的光影照射出她疲憊的倦容,不過才二十七、八歲年紀,卻已經具有四十歲的滄桑與衰微。那雙混濁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濃稠的恐懼,就像被忽然棄置在未知的宇宙中一個微小夾縫似的感覺。額頭上溢出薄薄的汗水,因為夢。心至今還劇烈的躍動著,感覺不出即將平息下來似的寧靜。

相同而反覆的夢,她足足做了一整個月,每晚闔上眼睛滑進夢鄉時,等待她的永遠都是那千篇一律的恐怖夢魘。她奔竄似乎是延續世界的鑰匙一樣的東西,只要她的腳步不曾停歇,世界也就能繼續轉動下去。

好累!不只是累,而是想把自己由裡到外完全的停止下來。如果她是一具高科技產物下的機器人就好了,只要關掉電源開關,她就能從此終止所有的活動,甚至連大腦的活躍也能一併停頓。她終究不是機器人,大腦仍然正常運作,各種感官也會自由伸出觸角到處探索,再把探索得來的疲倦、失望、疼痛、恐懼、悲傷、不悅、惱怒、失意、孤獨....的感覺一一傳達到腦中樞神經去,然後把她留在知覺調合成的混沌地獄裡。

她把腳慢吞吞的垂下床,落了地,冰冷的地板冰凍她的腳猛然瑟縮,卻終於還是一步一腳印的走向客廳。冷冷的空氣一擁而上把她單薄的身軀緊緊的包覆其中,那凝凍的寒意滲入她的體內順著脊柱往上漫延,穿過細緻的頸椎,進駐她紛雜紊亂的腦海中。

視線在室內巡迴一次後,就此逗留在沙發旁的玻璃茶几上面的那具紅色電話。暗自奇怪世界上為甚麼會有電話這種產品?只要一個號碼就可以透過線路與全世界的人說:「嗨!」,比見面更快的一種聯繫方式。

看了一下手錶,凌晨二點四十三分,和誰都不想聯絡的時間,每個人都在閉門造車的編織著屬於自己的夢,然後深深的融入那夢境中,渴望著能夠成為它的一部份。對於不想透過它和世界取得聯繫的人來說,它完全不需要發揮任何作用,它只是單純的裝飾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人擺放在那裡而已。期盼著它的清脆響聲時,它始終悶聲不響,希望它安寧時,它又沒頭沒腦的響個不停,這樣一個與自己意識相左的產品絲毫看不出有任何存在的價值。

也是因為它,她和母親之間的親密空氣才變了質,所以她好多次都想把它砸毀,不過終究甚麼也沒做的放任它繼續存在下去。她不自覺的甩甩頭,把內心的黑暗拋諸腦後,稍微梳洗過後,用過簡單的早餐,她就像過去幾百個日子一樣拎起背包出門。

屋外的天空和往常一樣混濁而模糊,看起來髒髒舊舊的雲片像被誰用力撕裂拉扯後重新打成蓬鬆的棉絮鋪滿整個天空,陰陰暗暗的,一如昨日。

走在小小的巷道內,心情彷彿剛被刮過的柏油路面一般,表面仍然殘留著清晰可見的深刻傷痕。眼睛微酸,大概是風沙不小心吹進眼眶吧!在進辦公室前她並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固執的把自己留在孤獨裡。

第二章  颱風天裡的意外電話

九月颱,來勢洶洶,似乎全都約好假日才來報到似的。風強,雨急,不過只要把乾糧和手電筒準備好,其他的事也就沒甚麼好擔心了。她原本也以為這樣,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面啃著餅乾一面喝著咖啡慢悠悠的等著颱風假通過,風還在拼命敲打著房屋四周,有時敲敲玻璃窗,有些叩叩大門,有時強襲屋簷,似乎想引起她的注意,見她不理,氣的刮走一片早已半脫落的屋瓦,以示懲戒。斗大的雨滴凶猛的搥著門窗,似乎也想進屋來坐坐,也或許是感受到她的孤獨吧!

風聲和雨聲掩住了電話鈴聲,直到整整響了十五次她才聽見,終於有人想和她說些甚麼話了,這是相當難得的經驗。再拿起話筒前她還猶豫了一下,隔了一會才對著聽筒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喂!」

「阿妹....」是一個感覺相當蒼老的婦人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急切的喊了起來。是她的母親,選在這個風強雨大的颱風天裡打電話給她有甚麼事嗎?莫非是打來表示關懷嗎?內心湧出一陣感動。

「媽~」

「颱風會不會很大?妳住的地方安不安全啊?」母親打電話來關心她,這讓她胸口微微一熱。

「颱風很大,風雨也都很強,不過我住的地方相當安全,妳不用擔心。」她正說著,接連響起巨大的聲響,似乎是花盆還是屋頂被掀掉了,聲音聽起來似乎相當悲慘。

「妳在家啊?」母親問,尾音提的老高。

在家?當然在家啊!不然這麼大的風雨能上哪兒去?她感到十分奇怪,實在不明白母親問這句話的用意。

「妳哥哥也在嗎?」

「應該在吧!」她瞟了玻璃窗外一眼,帶狀的雨被風刮的歪歪斜斜的,看不出風雨即將停止的跡象。

「那..他最近才在樹林買了一間公寓,新居落成時妳有沒有過去走走?」聽母親這麼一說我的胸口剎時不大舒坦起來,像是忽然被堅硬的石塊一樣的東西緊緊壓住了,有點無法呼吸。

「沒。平常他沒空我也沒空,要等放假才有時間過去。」她有一種想掛斷電話的衝動,但勉強抑住了,她忍耐的繼續聽下去。母親究竟想說甚麼?

「如果沒事妳乾脆今天就過去他那邊走走,順便包個禮帶過去。」母親為自己的巧妙安排顯得十分得意,她卻聽的怒火中燒。現在都甚麼狀況了還叫她出門?是要她被颱風捲走還是被落物砸死?難道之前的關心只是一種掩飾,重點其實只是要她去樹林拜訪她的哥哥而已?

我究竟是不是妳女兒啊?!她幾乎按捺不住的想問出口,終於還是甚麼都沒問。身體的體溫劇降,她的心感到一陣深刻的寒冷,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顫。

「外面有颱風。」她試著提醒她,也許她只是一時忘記。

「我知道,所以妳晚一點再出門。」結論是...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出門,而目的竟只是為了一個根本沒有時效限制的拜訪。過去母親的命令她從未違逆過,不過現在她看不出任何必須遵從的理由。這一輩子母親的眼裡永遠只有她的哥哥們,她連一點邊也沾不上,溫順乖巧聽話了這麼多年換來的只是一身的冰冷和心死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只表示她聽見這個訊息,但可不保證她一定會履行,因為她沒有親口承諾過她會付諸行動。

「記得要過去喔!」母親細心的一再提醒她,她敷衍了事的隨口應了一句:「知道了。再見。」怒氣即將噴出,但她沒有忘記應有的禮貌,至少她說了再見兩個字。

連國家都擔心她出門會發生危險而放了她這麼一天颱風假,而她以為理所當然應該愛她的母親卻不做如是想,是因為她是女孩嗎?如果她是一個男孩遭受的待遇是否會有所不同?像她那些哥哥一樣一個個被捧在手心上呵護?

算了!那是她的母親,被自己親生的母親這樣對待她甚麼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為甚麼不得人緣呵!

聽筒本來已經放回去了,但想起母親很有可能再伺機刺激她,她內心頓時一片寒涼,索性把聽筒擱在鍵盤上,讓想找她的人再也無法和她取得聯繫,這樣誰都無法再傷害她了吧!她如此告訴自己。

那次以後她從主動化為被動,被動漸漸變為不如不動,只要接到電話聽見那蒼老的聲音她渾身的血液就自動冰凍起來。電話從三天兩頭拉長為一個月一次,最高紀錄甚至曾經拖過兩個月她才勉強打了一通,後然接著又是一片沉寂。

 

【凝固】

第一章  午夜十分響起的磨刀聲

酒的本質不是不好,只是使用的人沒有把握住適度這個標準而已。

那年她才十二歲,還是懵懂無知的孩子,對大人的世界根本一無所知。爸爸很疼愛她,只要她想要的東西她的爸爸一定竭盡所能的滿足她的要求。對她來說他是個好父親,但談不上完美,除非要他解酒。

他常常藉酒澆愁,她不懂大人的世界為甚麼總是有那麼多的憂愁煩擾,也許等她長大了就自然會懂吧!

那天的白晝無異於往常,是個和平安靜的日子,尋常的彷彿只是昨日的複印而已。九點半過後她就上床睡覺了。這個年紀還和媽媽睡同一張床的孩子不多,她是單純的例外,由於家裡房間的數量不足,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隔成另一間房間,所以她也只好一直依附在母親身旁繼續生活下去。

她睡覺時一向很少做夢,總是安穩的睡到天亮,那天晚上卻做了一個相當難得的美夢。出現在夢境中是一片柔軟蓬鬆的雪景,看起來似乎是在某個無人的高地上,為甚麼她的家會搬到這裡來老實說她也不是很清楚,總之一睜開眼睛家就已經在山上了。住家的四周種植著高大的柏樹,每一株柏樹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著,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沒有鄰居也沒有其他的設施,只有雪、柏樹和她的家而已,簡直像聖誕卡上的風景圖片一樣的景致。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白雪,輕輕掬在手心上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她一面輕掬著雪玩味著,一面聆聽遠處不知名的鳥類唱著輕快的曲調,七彩蝴蝶到處飛舞著,稍微豎起耳朵還可以聽見不遠處潺潺流水的聲音,在靄靄白雪中低迴輕吟。

夢中的她彷彿被水聲深深的吸引著,踩著輕盈的步履循聲前進,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她一回頭世界已經全都變了樣。雪景被一眼看不盡的無底洞替代,白色渲染為黑色,平靜祥和往後退換上了蕭颯冷清。那尖銳的連耳朵都要痛起來的地步的聲響第二次響起時,她感到一陣恐懼,似乎有甚麼在黑暗中等待著她。她試著往回跑,向家的方向拔腿直奔,但她的家已經被黑幕融化了,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外甚麼也看不見。路消失了,家也不翼而飛,她在四顧茫茫中拼命的跑著,腳下一個踉蹌,她滾下一片陡峭的山崖下,各種撕裂拉扯的劇烈疼痛把她拉回現實,她睜開眼睛終於醒了過來。

臥室裡幽暗的彷彿坐在某個絕望的枯井中,她驚惶的四下張望著,正努力設法讓自己融入眼前的現實世界裡。外頭日光燈管的白光從木門的夾縫中穿透進來,淡淡的光線被拉長成一條切割的十分整齊的緞帶淺淺的映在門邊的地板上。夢中出現的尖銳聲音還飄飄忽忽的響起來,那聲音不斷的戮刺著她的耳朵,一陣陣的猛烈的刺痛感襲擊著她,她有種耳朵彷彿已經被人用刀切割下來似的錯覺。

慢慢滑下了床,她把疼痛不堪的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一些零星的對話聲隱隱約約的送進她的耳裡,她把能夠辨認出來的對話仔細的摘下來錄進心房中。

「你不要三更半夜磨刀好不好?女兒還在睡覺,你這樣是會嚇到女兒的。」母親充滿畏懼的聲音推擠著門板嘎啦作響,在一片靜謐裡顯得格外突兀而恐怖。

「妳不要吵,讓我好好的磨刀,等我把刀子磨好後,我就去和他拼了。」父親的聲音在銳利的磨刀聲中模糊的漂浮在半空中,氣流中夾雜著一股濃濃的酒味,從酒氣的濃郁可以明確的獲知他已經醉了。

磨刀子?拼?是指要拿刀互砍的意思嗎?她的眼前浮現出血淋淋的畫面,身體立刻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深切的恐懼感已經牢牢抓住了她。

「你不要這樣....」

「沒妳的事,妳滾。再不滾我等一下連妳一塊砍....」

尾音收低的甚麼也聽不見。她的身體貼著門板軟軟的滑落到地,雙腿劇烈的抖個不停,骨架像中了傳說中的化骨綿掌似的全身虛軟無力,她幾乎是整個人癱在地上。誰?誰來救救她?把她救離眼前這個可怕的夢魘。思緒混亂的漂浮著,『卡』地一聲,房門無預警的打開了,她的母親一臉慌張驚恐的衝進屋裡。第一次看見母親這樣的表情,她頓時傻了。也或許是被嚇傻了。

「小妹,妳醒了。」母親錯愕的瞪著她問,聲音裡聽得出勉強被抑止下來的顫慄。

「爸爸...他....」她因為過度害怕而口齒不清了起來。

「他喝醉了。不要多問了,我們現在先逃出去再說。」母親振作的收斂著肩膀上虛弱的線條,拉著她的手把她藏在身後,一面把門拉出一道細縫,摸索著牆壁剛硬的線條慢慢向外走。經過廚房時,兩人的心跳更是巨大的如鼓聲似的響個不停。幸好父親還在專注的研磨著手上的菜刀,總算沒有留意到她們,她們才終於摸黑出逃出大門。

屋外的天空像盤古開天時一樣的混沌不明,四周的黑暗看見她們時一擁而上把她們緊緊密密的包覆起來。空氣冷冷的、涼涼的,滲著一股死亡的濃濃氣息。風,詭異的吹撫著,在她們周圍築起一整片的高高的絕望城牆,她們被困住了,再也逃不出去。

母女倆的手緊緊的握住,使出全力的往前跑著,才剛剛開始跑起來,身後就傳來一陣如鬼魅般的驚悚喘息聲。

「妳們不要跑,給我回來....」

她們同時回頭,那個稱為父親和丈夫的男人正高舉著菜刀從背後追上來,母女倆人嚇壞了,更是卯起來逃走。大水溝跑過了一半後,那淒厲的聲音才終於聽不見了。

迎面而來的空氣被剛剛更冷,周圍的景致像被黑夜深深的凍住似的,除了她們母女還繼續在逃亡外,所有的東西都彷彿凝固起來成為一幅死去的畫作。月亮一直隱藏在黑黑厚厚的雲層中,星辰也躲得不見蹤影,偌大的天空只有一片明暗不均的黑夜,像從世界開始運轉就存在那裡似的。

水溝路段終於結束,路旁的街燈全都一致性的關掉電源安靜的休息著,伴隨著她們一路潛逃的是那一整片重重的黑幕。像牢籠一樣的黑暗,在路旁的公寓四樓她的第四兒媳住處的燈光點亮時,溫暖才終於再度重臨大地。

 

完 ~ 98年4月20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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