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魚叉在反作用力的帶領下,迅速貫穿了魚兒嬌小扁平的身軀,魚的名字是什麼我並不清楚,反正前天大人們才烤過這種魚給我們吃,我想應該沒毒。

頭探出水面,摘下蛙鏡後,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畢竟我還無法適應長時間的潛水;正當我要取下魚叉下的獵物時,一陣水花打在我的背上,此時的我面對海平線,想當然耳打上來的絕不會是浪花。

「最後一條了吧?」是她,調皮的對我笑著;身後的柴火旁還插著幾串剛剛捕到的魚;「嗯,我們兩人吃這些應該夠了。」那魚雖然看似可口,但我敢保證應該都還沒熟。

『啪唰!』水聲,好樣的,她又潑了我一臉的水。

我也不甘示弱,將魚叉扔在沙灘上後,便拉著她的手硬把她給拖下水;淺灘上激起了一陣水花,全身溼透的她嘟嘴看著我,緊接著兩手在水面下一聚,便朝我臉上潑來。

水聲交雜在我們之間,伴隨著歡愉的笑聲;沙灘上的柴火,仍然霹靂啪拉的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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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暑假好漫長喔……」吃飽後的她,慵懶的躺在沙灘上,一旁還留著一點肉都沒剩的魚骨。

我還記得,那天是怎麼樣的情景。

那時是七月十四日的傍晚,我一如往常的聽著我最喜愛的廣播節目,她則在家裡寫著一個月後要交的作業;一群不明飛行物體劃破晚霞的雲層,發出像是閃電般的光束攻擊街上的人們,不過是眨眼的時間,方才被擊中的人們已化作一具具焦屍,我們在恐慌與尖叫中,幸運的逃離了這一切。

但過了不久,這恐懼無時無刻的伴隨在我們生活之中。

就像是一場無法遏止的瘟疫,那些體型高大,全身長滿褐色毛髮的外星生物開始將他們的殘忍遍佈到全世界;軍隊嘗試過與之對抗,但科技的差距卻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懸崖,我們自傲的武器,在他們面前,似乎比小孩子的玩具還不如。

我跟她幸運的遇到了一群同樣存活下來的人們,乘著船逃到這座島上躲避他們的殘殺;就這樣子,距離那天已經過了半年。

「是啊……」我嘆了口氣回答道:「我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期望能趕緊開學。」想也知道這不可能。

首先,先是樹林裡的鳥兒騷動著,全部飛出了樹叢中,然後我聽見了槍聲、尖叫與哀嚎。

「是從村子裡傳來的!!」她大喊道;「出事了……」我牽著她的手,用最快的速度奔往我們建立的小村落,躲在村外的樹叢中。

──如果有地獄的話,映入眼簾的景象絕對能被稱作地獄──

「去死吧!怪物!」一個男人手持著散彈槍,對著眼前高大的長毛怪猛開火;一旁有位女性倒在血泊之中,動也不動,從她背上的傷口判斷,應該是被銳利的物品從後方穿刺心臟所致──她似乎是在逃跑時被殺的。

隨著槍聲的次數增加,死亡的人也持續的累積著;一名少婦被外星生物銳利的觸手給刺穿,懷中的嬰兒隨著她的鬆手滾落到地上,發出驚人的哭聲。

而他只是向前,用觸手輕輕碰了兩下,像是在試探什麼,然後嬰兒的哭聲與他的生命同時停止了;小小的腦門上被鑽開一個窟窿,不斷湧出的液體染紅他的小臉,他不再哭泣了……

「啊啊!」剛剛持槍的男人忽略了後方的防衛,被另一名外星人刺穿;沒有活人的聲音了,整個村落的人似乎都被殺光,或者是逃的不知去向。

就看他們開始收集地上的屍體,全部堆在一起,然後折了些細長且銳利的木頭,分別將屍體串上。

「呃啊啊!好痛啊!媽媽!」一個小男孩似乎是裝死,當木刺串入他的身體時,從他喉間傳出淒厲的哀號;可憐的是,他似乎不會因此而馬上死去。

一串串的屍體,插在外星生物剛升起的火堆旁,冰冷的屍體逐漸被烈火染的溫熱,發出詭異的香味;一般來說,肉香並不會讓我感到反胃,但我聞到這熟悉的氣味,卻忍不住胃裡的翻攪。

「呀啊!」她驚叫著,就在我們後方出現了隻外星怪物,該死,我們被發現了。

我拉著她的手,快步躍出草叢中:「快跑!」我甚至沒時間感到恐懼,只是快步的跑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希望這島上還有安全的地方。

「好痛……」尖銳的觸手穿刺她的小腿,無力的跌了一跤;我扶著她,試圖帶她盡速離開,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兩人摔成一團。

死定了,這是我心裡唯一的想法。

突然一聲巨響衝進我的腦中,長滿毛髮的外星人哀號了一聲,便將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人身上──一個從旁出現的大叔。

他手中拿了把大口徑的散彈槍,身上掛著一排又一排的子彈,腰間還繫著幾罐玻璃瓶裝的不明液體;「把女孩放下,快點跑。」他說,同時不斷的朝著外星人開槍。

「我們怎麼能放她……」另一聲巨響打進我的腦子裡,是大叔的巴掌。

「現在不跑的話,我們都得死。」他用一種我無法會意的眼神看著我。

「我觀察過,他們不會殺不抵抗的獵物;今晚我們再回來救她。」

她抓著我衣襟,滿是淚光的雙眼直視著我良久,默默的點點頭。

「快走,不然其他的要來了!」大叔將腰間的一瓶液體丟向外星人,隨後開槍射擊,火苗順著液體渲染至外星人全身,發出淒厲的叫聲。

而我,只能將她留在原地,跑向深處的樹叢中,一面擔憂的回頭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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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輩子沒離開過這島。」他拿一根頗粗的枯木翻攪著火堆說;此時的太陽已在海平線的另一端,正隨著時間慢慢的下沉。

「這座島以前可沒有這些危險的動物……」大叔將一隻隻串好的魚叉在火旁的土中,藉著高溫燒烤著;而我坐在一旁,滿腦子都只想著她的安危。

「喂!」他叫我,我只是抬頭默應他。

他問我:「你知道五趾蜥嗎?」我搖頭,連聽都沒聽過。

「那原本是這島上的特有種,」他灑了些白色的粉末在魚上,空氣中略帶了些鹹味,似乎是鹽巴。

他雙手將魚串一一翻轉,嘴裡也不忘說:「據說,如果把這蜥蜴燒成灰服用的話,能夠治肺病,當初就湧進了許多覬覦這療效的人,來獵殺這些蜥蜴;好笑的是,這些炭灰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但聽信傳聞來到島上的人依然絡繹不絕……就這樣,從此後五趾蜥便絕種了。」大叔拿起一條烤好的魚,大口一咬,不知道是不是味道太鹹的關係,他稍皺眉抿唇;嚥下口中肉後,他大笑道:「想不到線在換成人類要在這島上絕種,還真是諷刺啊!」碎魚肉與魚骨隨著笑聲噴到空中,在夜空下,肉屑像是在度被賦予了生命,在半空的銀河裡擺動著尾鳍──這幻想持續不過一秒,便墜地成為螻蟻的餐食。

「烤好了,要吃嗎?」大叔遞了條烤的微焦的魚到我面前問著;看著魚串,不知怎麼,我想到上午時插在火堆旁的人串,跟死魚一樣,一串、又一串,飄散了另忍胃裡翻騰的詭異香味。

「不了,我不餓……」

「不吃啊?等等別沒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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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些長毛的傢伙生活作息似乎跟人差不多,不是夜行性生物,一個個都倚在較大的樹下,發出響雷般的鼾聲。

我跟在大叔身後,小心翼翼的分開草堆,將發出的音量降到最低分貝,原來當一切進入死寂之時,才會發現自己的心跳聲是如此清楚。

他跟我比了個手勢,好像發現了什麼。

我看著大叔手指的方向,看見了她的身影,除了小腿的傷口外,身上沒有什麼外傷,似乎一切平安。直到一個巨大的影子籠罩我們兩人的身軀為止。

「糟糕!有巡邏的!」他將子彈上膛,正要瞄準時卻被打飛到一旁;「快點,我來拖住他,趁其他的還沒被驚醒前快去救女孩!」大叔抽出腰間的柴刀揮舞,將襲來的尖銳觸手一一砍下。

我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她的身旁,使勁的搖著。

「你……」

「沒時間解釋了,快跑!」話才說玩,她惺忪的睡眼瞬間睜開;大叔的柴刀落在被鮮血染濕的泥土裡,尖銳的觸手穿刺他結實的胸膛,將身體懸掛在半空中,彰顯著怪物的勝利。

「快、快點……跑……」他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從口袋中拿出一顆手榴彈,「你們……是最後的希望……」烈火與翻風瞬間照亮四周的黑暗,週遭的怪物聽見同胞的聲音紛紛起身救援。

『他們似乎還沒有注意到我們』

躲進林中,這想法才剛從腦海中閃過,一股熟悉的感覺又出現在我倆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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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做什麼?」保安官問著有著同樣外表的生物們;各各都體型高大、長滿了長毛,還有著尖銳的觸手。

就在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情況下,其中一人吞吞吐吐的說:「嗯……那個,我們來觀光旅遊。」

「胡扯!」他大聲斥責。

「你們要知道,地球脫毛猴雖然智能不足,但也是保育類生物,不能夠隨意濫捕濫殺!現在跟我回去!」他的音量隨著怒火而逐漸提高分貝。

「沒有啦……只是聽別人說把牠們燒成灰能治脫毛症……」

「而且聽說活的最有用。」另一人附和著;此時,一艘圓盤狀的物體停留在空中,設下一道耀眼的白光,便只剩下保安官與緊抱著彼此的少年、少女。

「差點就讓你們絕種了……」他轉身過去對兩人說:「從今以後,我們會加強這區塊的保育,已保障你們的生活,你們就安心的生活下去吧!」縱使他認為這些猴子不見得懂他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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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看著消失在日出中的飛碟,我對於這一切感到困惑與悲傷。

究竟為何要追殺我們?為何要放過我們?至今我依然沒有答案。

唯一慶幸的,是這座島上再度有了生機;過了大約三年,另一群流浪的人找到了我們,重建了村莊,回到了以往的生活。

大約兩個月後,我跟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即將嘗到初為人父的喜悅。

我握著她的手,在沙灘上看著夕陽緩緩的落下……

嘴中烤魚的滋味讓我想起大叔說過的五趾蜥;或許,當他們被人類撲殺時,心中曾有著同樣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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