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副刊部落格

　　目光掠過手背，中指和無名指之間的交接攫住了我的注意。細微得近乎難以察覺的疤痕，淡淡卻又異於周遭皮膚的色澤，依舊頑固呈現它的存在。應該兩個月有多了吧？憶起暑假工時，常常要用刀片把封好的紙皮箱沿邊劃破，重複著建構和解構的循環，自覺不如疱丁如此流利，略一分神，鋒利往往拉出血液，也撕出疤痕。

　　百無聊賴。我細細檢視雙手，嘗試尋覓出過去的痛楚。又見一道極淺的劃痕，埋葬在眾多掌紋之中。幾乎分不清楚兩者，又或者它渴望從疤痕轉化成掌紋吧。掌紋是更深入地形成了濠溝，交叉雜亂，彼此糾纏不清，也許，因此從古至今，我們才會迷上這些紋路，誤認是命運無意中留下的預言。

　　星星不也是這樣嗎？一向喜歡散步，抬頭看看星星，是人類最長遠的目光。以前看《蘇菲的世界》，如今很多內容都忘掉了，卻一直記得書中說，當我們希冀從天際熒熒中推測自己的命運之時，那些投射眼眸的閃爍，經已是幾萬年前的光芒了。幾萬年前的故事，直到如今才為人解讀。看著雙掌的紋路，我不禁猜疑這真的是預言嗎？這也未免過於命定論了吧。

　　與其說是預言，我更願意去想這些都是命運的河流，但不是未來，而是過去。這麼深的紋路，又豈是此世一切嘗未經歷，從末笑過哭過愛過恨過的人生所能先行劃下的命定？生於此世，作為新的起始，又多麼幸運或不幸，剛好在無數分差的兩條命運線之中相遇，然後結成了我。追本溯源，像劃鬼腳似，每一條線每一個家族的傳承，彷彿只要走錯一步，就會面臨轟天滅頂之禍。然而偏偏都沒走錯，偏偏幾經波折都活了下來，而且，都經驗了歲月無常。

　　唯有歲月無常才能在掌中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記吧。我翻了翻手掌，這幾道如此淺薄的疤痕，與先祖一代一代所流傳下來的掌紋，當中的相距可能是和星光一樣遠，也和星光一樣令人驚嘆。攤開手心，自己突然顯得微不足道。如今的痛苦無奈，最後，最多，也會化成淺淺的一道罷了，這淺淺的一道，又會連接了諸多掌紋，把雙手並排，命運似是循環不止。終有一天，我也將會認不出兩者的差異。

　　也許都是痴人說夢。然而，當我們在一切無明未知不可抗力之間，於虛無敗壞的社會中，苦苦掙扎求存，似乎見不到一絲曙光。甚至於有一刻，以為世界都容不下我們之際，幾乎要放棄了。這刻，雙手就守護了我們的臉龐，擋住了外來的侵襲，終於可以喘息，終於可以抺過眼淚，定睛看看雙掌的故事，於是，又掌握了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