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間門口貼了一張紙條:你前男友交女朋友了。

 

她愣了三秒鐘之後才回過神來。前男友的面目已經好模糊好遙遠,飄離她的日子已經過了半年,完全失去聯繫也不敢也不願意去想起的這個人,突然像新聞頭條的映在她眼前。

 

她撕下紙條,不解這是誰留下的訊息,是好友?是看不過去的三姑六婆?還是?她默默的端詳紙條的字跡,語氣簡短有力,讀不出義憤抑或嘲諷。都過了半年,原本平靜而逐漸回到正常軌道的她,內心頓時就像暴風雨中的小舟,激昂翻攪著交往期間的種種回憶、不堪和爭執,這不是報紙頭條,這是急診病歷表:這位病患又發作了!趕快排手術房給她!

 

上完廁所,回到房間門口,門口又貼了一張照片,清楚的,是他和一個女子親暱摟在一起的自拍,背景居然就是他們以前第一次約會去的老街。有些對話有些情節終於在此時此刻清晰了起來,她終於把一些事情搞懂了。

 

來了老街這麼多次,在一樣的巷弄,一樣的攤販前打情罵俏,這些殘影的層層堆疊,女友們的倩影不都成了幻影,你還能識得清幾個?我們這些女友們,豈非你一再重複下的面目全非?因為她知道,在她之前的前女友非常喜歡吃老街裡那攤蛋煎,喔,好像就是這張照片的背景,同一家店,他至少帶了三任女友來過。

 

一肚子的委屈怨氣,等不得手術房的排定,她眼一黑的蹲坐在地,被排山倒海的怨恨千刀萬剮成了刀下亡魂。

 

三姑六婆路過她,自成一個小圈圈的在旁品頭論足議論是非,斜眼瞟去,還沒死呢,死不了的啦,那男的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唉啊,這女娃真是傻得很,老娘我年輕的時候……三姑六婆聲音漸遠,漸遠。她眨著眼,一些小小的,紫色的斑點,若隱若現。

 

好友不知道甚麼時候來到身旁蹲坐一旁,卻不急著拉她起身,卻被她激起甚麼靈感似的,乾脆一屁股坐在地,滔滔不絕的說著剛得知的最新消息,關於她前男友。好友彷彿沒有看到她強顏歡笑的臉,以為她也十分樂意以成熟的態度,優雅的聆聽這諸多與她無干的細節,話鋒經過九彎十八拐,才回到她身上:你應該還好吧?不然我會很有罪惡感跟你講這麼多……

 

她眨著眼,紫色的斑點在她的四周像水墨一般沾染暈化,如水裡的墨汁一般如絲如絹的緩緩飄揚。

 

好友走了,老友來了,老友十分了解她的情況,再多待個一秒可能真的要送醫急救了,扶著她回房坐下後,老友陪著她,聽她將心中積鬱吐盡,耐心的安慰著她,尾聲卻淡淡說出可怕的事:其實你前男友一直都跟我聯絡著,我覺得男人都一個樣,永遠只想維持戀愛狀態,根本沒有想過愛的意義!

 

老友彷彿正義使者,數落前男友的不是,但她卻聽到了弦外之音:老友早已和前男友暗通款曲,在她痛苦得快死掉的這段期間,老友並未拒絕,反而享受著曖昧的快感。

 

「我早就知道他交女朋友了,而且這段時間他一直會找我。我知道這些事情都不要讓你知道比較好,讓你安靜的療傷,你會復原的更好。」

 

那股紫色逐漸擴大成濃霧,只有她看得到,老友吐出的每一句話變成蒸氣似的昇華於無形,而人身早已被濃霧團團包圍,伸手不見五指。

 

五里霧中,紙條究竟是誰留給她的,不再重要了,她被這些人情底下的紫色惡意薰得透不過氣,甚至連自己的身軀也快看不見了。

 

沒人想作真正的壞人,但實際上一直在作殘忍的事情啊。她閉上眼前,腦子浮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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