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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們一起來到了嘉義民雄念書。來自雲林的我與來自台中的妳,被命運集合在嘉義民雄相遇。要遇到一位知心好友及情人都要有好運氣,只是當時的我並不曉得,就這麼認識了妳。初識妳時,我正遭逢人生中最慘烈的失戀之痛而無人可說,是妳發現了我的眼淚及苦痛,伸出妳的手將我從失戀的苦海裡打撈出來,再用妳溫暖的懷抱蔭乾我的潮濕及陰暗。我在友情的滋潤下重獲新生,嘉義自此在我眼裡從白色的悲情城市變成了有形有色的溫暖城市。但上天給我的禮物還不止於此,很快地,我驚奇的發現妳我興趣相投,都喜歡文學及音樂。總有好幾個溫暖的下午,時間被溫柔地消磨在妳我共同喜歡的陳綺貞裡。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麼好,我以為。

 

但我以為的總不是我以為,很快地,個性比我開朗多了的妳,在同學間受歡迎了起來。妳我的相處時間,與妳受歡迎的程度成反比。從一開始的每天都講話,到之後兩三天一句,到最後有沒有講話好像也都沒關係。我一邊哀傷自己被妳拋棄,一邊嫉妒妳的好人氣,彆扭逐漸在我心中成形,以至於到了最後我鼓起勇氣去找妳時,有一些不需言說的默契也被我的彆扭吞噬而消失無跡,彷彿我們之間未曾友好,從前總總,一切都只是我的憑空想像。我不明白妳,更不諒解妳。這樣的不諒解在我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再用妳我之間的冷漠及客套去灌溉,莫約一年之後已然長成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名為「妳我之間毫不相干。」當面對面已無表情,當客套的言語也顯得多餘,妳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遙遠,終於成為了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終於在班上,妳我之間的界線愈劃分愈明顯。自此我對妳的消息,總是來自於各方同學的「聽說」:「聽說」妳有了喜歡的對象,「聽說」妳上星期去台北聽演唱會,「聽說」妳最近和某某某吵架...我一直重覆提醒自己:不能跟妳說話,先開口的人就輸了。所以我寧願選擇「聽說」,再用這樣的「聽說」拼湊出一個妳。始終壓抑著自己想要找妳暢談的慾望,我不想輸,特別是不想輸給妳(要到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心態其實是源自於太過在意。〉妳我友情宣告終結,生活卻還要繼續。終於在之後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儘管妳仍是我心中一塊未癒合的疤,偶爾隱隱作痛,但平日生活總體來說我終於開始開心了起來。必須承認新的朋友們帶給了我新天新地,我與她們一起探索嘉義的總總。以民雄街為起點,我們攻占了文化路及家樂福夜市,新港老街也佈滿了我們的足跡。我逐漸地被新的友情滋潤,也終於也有了自己的朋友群並在那段期間以為自己會忘記妳我之間的種種,就這樣直到畢業。但,沒想到命運最後還是給了妳我一個機會。

 

那是在大四,那年的我不大幸運。那時我忙著準備英教所的考試,而且我整整比別人晚起步了一年,連補習班都來不及報,更別說我非英教本科系,英教這科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完完全全要重起爐灶、重新來過。就在此節骨眼上,我卻租到一間位於搖滾區的房間。每天每天,我念到十一點回家後,累極躺在床上卻無法休息。隔壁的女人們大概太年輕、太寂寞,又剛好太有才華會了幾項樂器,總是固定頻率地一三五男友外找,二四六吹吹小號平衡身心。我講了一次又一次,終於宣告談判無效,我必須得搬離。我心中充滿了悲情,但更悲情的是學期中根本很難找到合適的房子讓我搬離。在動用了所有人脈,收集了所有租屋資訊,並經過交叉對比找出的最好的、立即可以入住的租屋處,卻是妳剛好也住著的那一棟。當然,在此之前我也靠著「聽說」而知道妳就住這,所以我經歷了一段很快的天人交戰。很快,必須得快,因為研究所考試在即,莫約只剩兩個月,別人都已經進入衝刺複習階段而我卻連第一遍都還沒讀完,所以要快,得快點把自己的生活安頓好。好說歹說自圓其說地說服自己三次之後,我決定對內心的緊張和恐懼充耳不聞,吃了秤砣鐵了心,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入住。只是,在新房東載我去新租屋處的那一個下午,我突然能感受到荊軻的心情,內心也有了一樣的悲壯。明明才三分鐘的車程,我卻覺得無比漫長。現實終究是得面對,而我能做的只是在心裡祈禱不要遇見妳。結果一開始還真的沒有遇見,我逐漸安心地住了下來,並專心致志在研究所考試,就這樣無波無紋,水面不驚的度過了安心的第一個月。我原本還以為就此會這樣下去直到畢業,但後來的事又再次證明了我以為的只是我以為。

 

時序推移,季節進入了寒冷的十二月。在某個酷寒的早晨,我親愛的機車小紅不敵酷寒就此罷工,怎麼發都發不動。而我的力氣又小,無法把車架起來發動,我所能做的就是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當時,妳就這麼命運式地出現了。妳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妳一眼,互看了三秒後,聰明如妳立刻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其實很想開口請妳幫我,但依然,我無可救藥的堅持守則第一條就是「先開口的人就輸了。」所以我避開妳的眼神,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要不要我載妳去學校?」妳拍拍椅背,示意叫我上車。我只掙扎了一秒就上車(因為翹課及遲到的額度都已用罄),妳我的和好之旅就此開展。如同變成平行線一般,和好的過程也是很緩慢的,但自從那天開始,我卻能感覺到妳我之間似乎有什麼冰冷的隔閡,在寒冷的冬日裡慢慢消融。我不再每天祈禱不要遇見妳,甚至在我某塊至今仍不想承認的內心角落裡,我發現我竟有點渴望遇到妳。

 

不久研究所考完幾間後,我在樓梯間遇到了妳。當時的我剛結束清大與交大的慘烈戰役,而妳也正巧結束與台大和政大的激戰。可能是妳我都有些疲憊,都要找尋一點同類的安慰,我們就如此容易地互相關懷起來,一切如此自然,彷彿妳我未曾交惡。話匣子一開,話題竟然源源不斷湧出,就這樣一路從樓梯間聊到房間,剩下還沒考完的那幾間就先假裝不知道似的放在旁邊,誰也不願意去搭理。應該是那天晚上,妳我正式重啟了友情之門。那晚的暢談之後,我回到房間洗澡時竟幽微地流下了一些眼淚。我在溫熱的眼淚中體會到了自己其實只是倔強,但內心深處從來沒有停止在意過妳。客套的言語及假面的微笑或許可以騙過別人,但自己一人在房內的淚水卻是貨真價實,我仍在意妳的鐵證。

 

那天夜裡,我與自己的倔強談和,並且妥協。四月開始,確定妳我所有的研究所征戰都暫且告一段落後,我想了一個下午,決定自己去找妳。已經太久沒有往來,有太多事想告訴妳。那天深夜,我們很有默契地對隔天早上的課視而不見。買了兩瓶啤酒、兩罐保礦力水得暢談到深夜。也是在那個夜晚,妳教會我如何讓啤酒變得順口,其實秘訣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啤酒裡加上口感溫甜的寶礦力水得。如此搭配不僅啤酒的澀味會消失,還多了一點溫潤的甜味。妳手腳俐落地在十分鐘內調出了一大杯,我半信半疑地喝了一口後,證實妳說的果然沒錯。而我覺得,妳我之間的關係竟像這杯飲料一樣,一開始的澀味沒了,並在我最後的倔強宣告解放後,多了一點甜味。那晚我邊喝邊想,或許我以後可以不用這麼倔強,或許先開口言和不一定就是輸。或許,或許我可以不必擁有這麼多堅持而只要把焦點專注在妳我之間的友情上。

 

最後的兩個月,我們彷彿搭了一趟時光機一般,一切彷彿又倒回一開始在嘉義民雄相遇時的起點。我們一起聽音樂,一起分享電影,偶爾還有無傷大雅的八卦趣聞。當一切又回歸於最美好的起點,妳我的同學緣份卻要劃下句點。歲月匆匆,畢業在即,上天安排了一齣讓妳我和好的戲碼後,卻讓畢業告訴妳我:時間到了。妳即將赴往台中繼續下一段的求學之旅,而我則延續與嘉義的緣分,繼續在此求學。當畢典音樂響起,我在心中倒帶演出四年來在嘉義的種種,我竟發現儘管妳缺席了好幾年,卻仍舊固執地占據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在我四年的青春劇本裡。想起莎士比亞曾說過:「結局是好的,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好的。」我想以此句套用在妳我之間的情誼。是的,很高興,妳我畢竟有了一場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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