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列的搖搖晃晃。竊竊的私語像老鼠,又像炒菜鍋裡拚命蹦起的油,點點星火令人不耐,伴隨著爆開的味道,一盤混雜的技術差勁快炒。

  前方是一對夫妻,婦人染過的頭髮搭配圓臉和雙下巴,很普通的臉龐,口裡喃喃抱怨著公司與同事,顯然,她沒刻意壓低聲音,細細碎碎的聲音一如搓揉塑膠袋,整節車廂此刻安靜得很,只有她的聲音不斷濺到我的臉上來,火花燒灼,不悅卻也無從防禦。那男子在旁聆聽,低低的聲音存在於他們兩人之間,我不想踩過他們的瑣碎,卻拿起手機後才發現忘了帶耳機。這真令人沮喪,才想著要脫離電子儀器卻又被迫接觸,然後再無力的發覺自己不得不接收那些無謂的雜訊,彷彿一台糟透了的收音機。「鈴──」悅耳的音樂響起,那男子接起手機,終於,婦人的抱怨暫時停止,那真是一個感動的時刻,我多麼希望它能延續下去,而回應我的卻是那婦人的問話:「剛剛是誰?」

  列車前行,掠過的燈火閃閃爍爍,眼前一棟大廈矗立,柔和環繞在她身旁,像我即將前往的家。

    又是一陣鈴響切斷思緒,聽語言似是東南亞人士,其實我對他們並沒有任何特殊感覺,然而他在車上的大嗓門是如此不容忽略,像要昭告天下他的位置與存在,或是害怕他人沒注意到他的國籍,抑或呼朋引伴,宣示某種大剌剌的理念。其實這種情況不只他們,老一輩的人最愛拿著手機大聲噴口水;公車上也會和前後左右分享他們的心得──任何事的──而事實上他們分享的對象擴及全車,帶著強迫性。

  列出剛出一站,就突然溢出某種難聞的氣味,像是新車上特有的,我無法辨認原因的味道。前座婦人慌亂的頻頻詢問,彷彿她嗅到的是毒氣即將死亡,而她的孩子猜測:「是汽油吧?」列車一直前行,那氣味就漸漸消失在身後了,有如一陣風揚起沙塵短暫起落,自然而然的,像生命中曾經有過的傷痛。

  吵雜漸小,婦人終於要休息,於是我終於能靜靜聽著火車隆隆隆,滿足而安心。窗外一片漆黑,同座的女人安靜使用手機,我們相逢於這個夜晚,其實仍活在自己的世界,縮在一個小小的座位上,也許正開鑿一條,通往人群的道路。那過程是如此緩慢,彷彿蝸牛背負著一個殼,於是我在紙上沙沙沙的寫下那些,像一個畫家勾勒輪廓,以一種淡淡清清的筆觸。

  列車到站,真巧,同座的女人也提起行李下車。熟悉的景象迎面撲來,我刷了卡,望見店家在夜黑裡顯得特別明亮,彩帶燈綻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彷彿正眨著眼睛對我說:「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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