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火車站2A月台。

  男孩白T上印著鮮紅LOVE字樣,一肩斜背雙肩式耐吉藍色大包包,深藍貓爪刷白牛仔褲,還有一雙純白新球鞋。他處在候車線後眼神望出一股冒險的堅毅,又似帶一絲茫然。第一次搭火車的他騎著腳踏車來,覺得車站快要和整個世界一樣大,一樣新鮮,手裡緊握車票深怕遺失又怕手汗把它弄濕,只好塞進口袋,還特別塞到底部。

  他的白色側邊鞋緣有著細細一排黑色簽字筆跡,寫著「柯吉騰」,只在左腳那隻。只有假日才穿的新鞋,上課時從不曾穿過,吉騰知道。男孩將三千多塊錢分別放在口袋、錢包和背包小內袋,這筆數字讓他對旅行安了一半的心。車站的烈陽讓眼睛瞇成空曠的地平線,男孩想要朝遠方邁步衝去。

  旅行雀躍的心讓他更開闊,一切不堪如車站來來往往的過客擦肩而過。教室桌上、黑板上淫穢的字句,貼在他背後的「死人妖」,被幾個粗魯的男同學抓去廁所強搜下體:「看你有卵巴否。」被脫褲子用水潑濕下半身,用塑膠手套抓著硬要把體液打出來。

  一切從一次和吉騰牽手走在八德路往漫畫店的路上被同學看見後開始的。

  吉騰的情況也好過不到哪裡去──他父親得知兒子也被霸凌後,擺出大律師架子,要求學校嚴格懲處那些惡作劇、為非作歹的同學,並且趕緊辦理轉學,不過才幾天馬上就把吉騰帶走了,彷彿寧可休學也不可多待。座位空得乾淨,如同吉騰潔淨的側臉。

  留著男孩獨自繼續承受同學惡意的眼光和欺負。除了一些正義感極強的女孩子外,班上同學多半不太主動接近自己,只是遠遠在旁觀望男孩如何和那些壞學生小混混進行搏鬥。

  「搞不好死人妖半夜打手槍都在想你!」

  「幹,你才被操過勒。」

  網路上到處都是拿自己開刀的笑話,彷彿自己是一隻噁心的瀕臨絕種動物,齧齒加上爬蟲類的怪異組合。這些人都好該死好幼稚好無知。男孩關掉電腦裹進棉被裡頭,身體鼓熱的抱住厚厚的棉被,雙腿跨緊著,冷氣不斷吹來像一首安眠曲,他動了起來。男孩想要和藤吉在他離去前,做一些他想要卻不曾嘗試過的,想讓他舒服。全身的顫抖讓男孩的喘氣幾乎要歇斯底里起來。

  遲到兩分鐘的火車筆挺款款進站。他想,他好想。踏入第六車車廂,男孩要去找被禁足在高塔中的吉騰,無論能不能救他出來,至少,要先拯救自己莫名的想念。

  踏著白色布鞋,頭也不回的,男孩要去尋另外一隻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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