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認識你父母,你爸很疼你媽對吧?」
陳經理指著履歷上的姓名,而桌子對面的青年只是尷尬地微笑:
「呃,這幾年感情比較好......」
再怎麼客套,如果真是熟識的朋友,也不會說出「疼愛」這個字詞。
大概是想解除戒心吧,青年這麼揣測。雖然父親門面很廣,但既然會提到父母關係,也應該會略知自己家裡的實際狀況。
與陳經理的面試很愉快,對方是個四十出頭的壯年男子,幾十年的業務經驗磨練出讓人容易與之交心的言談技巧,不過很可惜的是,青年雖然老實誠懇,而慣於理性分析跟疑心重的毛病,對方主動給予的應徵優勢,他還是利用地非常謹慎。
「如果第一階段面試的總成績不錯,我們會再另外通知你二次複試的時間。到時候面試官會是你將來的上司,如果他中意你,那以後我們就會在同一個職場上了。幫我跟你父母問好。」
陳經理拍拍青年的肩膀,擺出「加油」的手勢,青年有精神地道謝過後,臉上帶著微憂離開大樓。
下一份面試是什麼呢?青年用力催下油門,衝在車陣的最前列。
傍晚回到家裡,剛好趕上開飯。餐桌旁只有母親跟大姊。
「二哥呢?」
他的機車還停在車庫裡,特地開汽車出門,會到哪裡去呢?問道哪時出門,大姊吞一口飯時說:
「我下午回來就沒看到他了。」
「出門也不說一聲,最近這孩子真是......」
母親碎碎念著。二哥最近跟家人的關係很緊張,無法順利溝通的話,誰也說不準他在想什麼。
青年用輕鬆的口氣談論著今天的面試。除了那些破綻之外。
晚餐後,大姊熱衷於與朋友的即時通訊,母親迷上電腦小遊戲,青年側躺在沙發上看卡通節目。電話鈴聲響起,彼此都不想中斷手上的活動,在幾番推卸之下,仍是年紀最小的被迫妥協。
「喂?你好,請問找誰?」
『喂?你們家的車子停在我家門口啊,要留也不留手機,要怎麼聯絡,誰也好快來把車移開!搞什麼......』話筒傳來一名男子憤怒的斥責。
二哥究竟去哪了,青年一面道歉、一面想著。他想要試著打探對方所處的位置,而那樣的氣氛實在開不了口。
手機未開。打了三十多分鐘,仍是語音信箱。
「他到底在搞什麼啊?自己造成的問題卻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聯絡也聯絡不到人......」
大姊掛斷相同的抱怨電話,這已經是第五通了,對方決定請警察來把車吊走。
「乾脆去死一死算了,誰管他怎樣啊!」
大姊煩躁地甩上房門,母親一聽到這話就生氣地大吼:
「不可以說這種話!妳是姊姊,對於弟弟應該要多一點關心......」
「姊姊、姊姊,這種話又有什麼用!」
迴避兩人的爭吵,青年只是機械性地撥打著二哥的號碼。
瀏覽了幾間人力銀行的職缺,寄出幾份應徵,明天一大早還有勞委會的職訓課程,他坐在桌前回想今天發生的所有細節,只點亮一盞檯燈,一字一句地寫進日記。
房外傳來騷動聲,是喝醉的父親回來了。父親的酒品極差,一旦喝醉就很愛找人麻煩,青年在小時候常常聽到他跟母親吵架,多半是因為酒醉的無理取鬧。 吵架最後演變成打架,這樣嚴重的情況已有四、五年沒發生了。這段日子來,青年曾因父母可以自然地聊起政經社會而暗自高興。如此地微小。
「我跟你二、三十年,你有感謝過我嗎!孩子都是我在照顧的,你有付出過什麼嗎!」
青年記得母親也曾經說過這些話。父親因為酒醉的口齒不清,而無法確定他如何回應。
「你敢打我?誰怕你啊!你以為我就不敢打你嗎!」
父母的爭執愈加惡化,青年的哥哥姊姊就和他一樣,躲在自己的房間,想要讓自己不存在。
他闔上日記,關掉檯燈時遲疑了一下。
也許這才是我認知中的家庭關係。渴望逃進夢鄉的青年,今夜是第千次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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