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透了。」

我閉上眼睛,卻保持清醒。

 

安靜的臉孔有種異族人的樣式,或者那是知道身分以後,所得到的解釋,好比說如果你在國外看到一個華人,在還沒熟悉身分以前都認為他和自己相連緊密,一旦你知道他不是自己國家的人,那種陌生便自然分割,你再看他的時候,再也不是同樣的人,而是別的國家的人。

 

「小安,你還受的了嗎?」厚實的手搭載我的肩膀上。

「可以,可以。」我點點頭。其實我盡量不跟他的眼神相碰。

 

空氣很乾,屍體的氣味還沒完全擴散開來,像是這個時節的氣候般,逐漸轉暖,但是還在冷氣團當中流離,不肯輕易走向夏季,或者也像是今天的天氣,晦暗不明,無數片雲朵和光重疊或非重疊的經過。

 

「這是你第一次看到屍體吧。」他說。

「是的。」

然後,無話。這種等待的時間頗為漫長,也沒什麼好說的,或者對於和一個新來的菜鳥說話,我想他也是極力在搜尋話題了。

 

他默默從口袋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

忘記是在哪部小說看到的台詞:「人總是在沉默的時候看起來比較有深度,在沉默又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只好抽煙。」

 

薄霧散開。薄荷口味的焦煙和金屬的機油味融在一起,淡淡的屍臭也正在揮發。我們負責觀看,維持秩序,如同這條框住我們和他們的黃線。

 

 

阿佑,大概從來沒喜歡我。

我也一向看不慣他,事情似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我握緊藏於書包的利器,默默坐在電車上,窗外的景致不斷被吞噬,剛匆匆下車撞到我的阿姨也被吞噬在其中。要不是我現在只想解決掉阿佑,哪會讓她這麼輕易的跑掉。

 

「阿佑如果發起瘋,你是知道的。」阿呆說著。

發瘋?不,阿呆,你錯了,現在發瘋的是我!我在內心大喊著。

阿呆並沒有注意到我緊握湯匙的手,手掌的血管不斷勃發扭曲,他還在攪和他碗裡的冰糖水和一些各種顏色的渣漬。

 

「兄弟阿。」阿呆說。

「什麼?」

「兄弟如手足,女人?那不過是衣服。」

「但她不是。」

我的牙齒與金屬對決,試著傳遞某種恨意。不過阿呆不愧是阿呆,他還是呆楞楞說著,並玩弄著那碗冰糖水。

 

冰店的冷氣開的很強,老舊的冷氣機不時發出一種霉味,有點像鞋櫃的味道,運作的聲音,也很不安靜,像是在說明或抗議般,要讓人知道它的存在,有如列車過境般咔啦咔啦。

 

「你,已經兩大兩小了,再一個你就要提前畢業了。」

「怕什麼?我表哥還是不用同等學歷考上大學。」冷冷說。

「我們也曾一起瘋狂過……」阿呆的臉突然凹瘦下去,雖然他還個胖子。

「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了!」

我用力拍桌,腐鏽的氣味從木頭桌子裡散出,頭也不回地離開冰店。

 

國中的時候,好像有過這樣的時光,三個人成群像是野獸般,狩獵或者被狩獵。對著其他學校的咒罵,用著僅僅需要那種少量詞彙的語言,反覆,拳頭也是反覆的如陣雨,一場季節。然而,我卻什麼都記不得了,確實的事件和交錯的身影。

 

「是呀,他怎麼會明白。他是阿呆耶!」

對著窗外喃喃自語,窗外的世界不斷飛逝遠離。

「他怎麼會明白……」

我又握緊書包的蛙人刀,唯一可以理解自己的,那種冰冷,也是最炙熱的溫度。想像刺進阿佑的腹部,準準的一刀,殷紅的血液瞬間擴散,像是電影的畫面般,染紅他那件盜版的名牌貨,我操。

 

我看著阿佑,雙目圓睜像是他抵達高潮的姿態。

你射呀,你射呀,我抹去潑灑在臂上的鮮血。

 

閉起眼睛,心臟狂奔著。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又一次握緊手中的蛙人刀,不斷練習穿刺,用各種想像的殘忍方式折磨阿佑,攻擊他的腳踝、脖子、胯下、眼球。是的,我沒有把握讓他一刀致命,我也沒打算這麼做,操,他必須要接受我數十倍以上的痛苦!

 

我記得他們的電話號碼,奇異的數字在手機上可以哼出不同曲風的小調,只是現在什麼也不存在了。記得終於有了第一支手機,把持在手上的興奮感,就像在陰暗的房間裡第一次看見她的全貌,所有的呼吸,所有冰冷的指尖和腳趾,所有的髮絲。

 

背部緊緊壓在門上,我盡量不發出聲音,機械式的運作我的右手,漸漸亢奮,想到阿佑和陳佳恩,漸漸,啪啪啪,一隻不知什麼蟲在我頭頂上飛來飛去,加快動作,漸漸不去在乎公廁裡濃厚的氣味,「幹,去死,去死,去死!」滴滴答答,如口沫摔在馬桶上,那個黑暗,黑暗的洞穴。

 

「咿,咿呀。」一點微弱的聲音。

「什麼?」

在骯髒的藍色垃圾桶邊窩著一個光滑的、一絲不掛的嬰兒,像是某種昆蟲蜷曲著。

帶著笑臉。

凝視著。

那種彷彿看透我的表情。

 

我握緊蛙人刀,汗很冷。

 

 

「我們……」離開的時候,對白總是缺乏深度。

「嗯,我們。」陳佳恩的臉總迎著光,讓她蒼白的臉多了一點顏色。

邊走邊聊天,往那時候她家的地址,但也細緻地迴避討論關於那未來,我是,她也是。用膚淺幼稚笑鬧聲充實僵硬的走姿,害怕踩碎什麼般的小心,聞著彼此發散出來的氣味以及頹廢,世界在那個時候永遠瀕臨毀滅。

 

 

握緊握緊握緊握緊握緊。

握緊握緊。

握緊。

 

不知為什麼竟然感到有點害怕。

他的眼神。

透明。

 

不對,我怎麼會是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都要殺了阿佑。

只是這與我無關。

對,與我無關。

對,對!對!

 

我趕緊穿好褲子,拉好拉鍊,整理一下心情。

是的,保持冷靜。我對自己說。

剛剛的宣洩的確冷卻我的神經。

 

推開門。門發出伊伊呀呀的鏽聲。

推開門,一個穿著微禿男人邊跺腳邊等著,希望他不要發覺我的步伐很輕。

他看了我一眼,不帶著情感的。

但是我還是希望他沒發現,有關我的任何事情。

 

走在搖搖晃晃的走道上,不自覺將手打開像是過平衡木般。

地板是鵝黃色的塑膠地板,我現在才注意到充滿許多細小的刮痕,類似某種樹木的年輪,我總無法記得那些植物的名稱和意義。

 

看著自己的影子,小心地回到座位,慢慢擠回那個溫熱的坑。

 

不知過了多久。

「對了,我的刀呢?」我直覺朝向廁所的方向看。

突然意識到窗外的風景很怪,不再向後吞噬,而像是洗滌的衣物般不斷打轉。

像是有什麼無法洗淨般,用力地迴旋。

 

那晚的床單遲遲洗不乾淨。

紅色的。

如夕陽般的色澤慢慢溶解我的視線,慢慢的什麼也不剩。

 

 

「跳下去吧!」她對自己呼喊。在頂樓的強風中,不時誇張或縮放她的身體,衣服如花瓣般隨風搖動。她往下看,畫面也跟著往下,把高度拍十分驚人,看不出來確切是幾樓的深。她突然哭喊起來,在空曠的天台上,表情像是身中數刀般扭曲著,也許是回憶在她腦海中竄過,隨後其他的角色也趕到天台與她對峙。「麥跳啦!」總有一些類似婆婆媽媽的大嬸角色。「女兒……」也有一些話說不完的母親角色,用哭泣和誇張的動作填滿空白,適時的時候可以暈厥,父親則是沉默的,他的擔心皺折在臉上,眉頭深鎖,卻思考不出一個好的單字。也許會有另外一個主角,如陽光般溫暖的形象或聲音,叫喚著她的名字說:「我愛你。」「把他生下來吧。」「我不會在意過去的。」諸如此類的台詞。

 

昨天的戲劇大概演到這,我猜。我已經兩個禮拜沒有收看連續劇了,以前總愛看,常在下班後看凌晨的重播,有時看到天亮,虛弱的光照進窗戶時,才匆匆去睡。後來到韓劇興起的時候,我也曾看過幾部,帶種配音的不真實感,遙遠地從另外一個世界,會想起從一個窄小的房間,隨著上頭的字幕,一個字一個字朗讀模仿那人的神情或該有的情緒,但總是相隔太遠,至於原音又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必須緊盯著字幕,心中複誦一遍上頭的台詞才能跟上,那樣就像在特定時間閱讀一本小說般,只是有著複雜你聽不懂的語音,所以我並不喜愛看韓劇,又或者我只是喜好那種單純重複的老哽,舊時的戲劇張力。

 

那樣步調的生活讓我想的很少,讓人物和可預測的劇情起伏填補空虛。

 

「你在想什麼。」男人在耳邊喘氣,均勻的酒氣揮發在空氣中。

用不著回答,他們根本從不在乎答案,這是一種默契或禮貌,有如社交禮儀般,只是這是不容分說的。坐在另一邊的男人揮了手,點了幾杯酒,女侍將冰塊放進杯裡,搖晃了一下發出叮噹聲,風鈴般嘹亮,然後轉瞬又回到低喃搖晃的聲音。

 

並不覺得迷失了什麼,因為這世界就是如此經歷著,也沒有誰對不起誰,或應該感謝誰,工作和娛樂本來就是相對應的。

 

他是個藝術家,一開始是來借住我家的,然後變成我家,我逐漸變成家具。他四處作畫,畫布上佈滿他的鮮血和顏料,抽象的臉和圖騰始終沒有賣出一件,藏著他虛幻的想像,他常說我能看見你美麗的靈魂,但他總是抱緊我的肉身,像個失去母親的少年般,只是更激動些,更叛逆些,更憤怒些。至於靈魂也許我們一開始就不存在的。

 

他跟自己太像,也許是他不自覺成為家一部分的原因,一樣的邊陲,只是他勇於讓自己承受那種虛幻,甚至吃藥來增強,那美好的夢境呵。而我讓自己觀看連續劇讓重複麻醉生活的重複,以空白填補空白,這不是相同的事情嗎?

 

就像是窗外,總是重複的樣子,無論在哪個城市怎麼樣的快速或緩慢,窗外都是如此的遠離,如同是櫥窗玻璃般,是我們永遠不能碰到的表演。

 

我看著他,偷偷地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瓷器或藝術品般,至少忍住想要撫摸他神情的意圖,看著他,我藏於外套內的。有時覺得是我們生產出來的,就像是鶯歌瓷器工廠般,生產製造磨光打亮,也許這是最後的作品吧。即便那些作品從來也沒有賣出去過。

 

藝術家離開的時候也很藝術,留下大量的顏料和髒亂如旋風過境,但是你明白,你打從心底明白,他不會回來的,那是一種默契,對於畫具和藝術家本身,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房間的顏色都不再突兀,都像是自己的血,愉悅地或悲傷地潑灑。

 

我看著他想像著他。這個動作必須很輕,以免被其他乘客注意到,好險的是這個時候的列車,多承載著返家的上班族或前去補習的學生,多數的他們都倦怠的無法注意到其他人。

 

我將他包裹好裹進外套裡,不需要有什麼離別的哀傷。

 

「他離開我身邊了。」喃喃。

 

那是種複雜的感覺,一種鬆下一口氣,另一種又隨之趕上的憂慮,也許是當藝術家販賣作品後相似的感覺吧。「所以,我都沒辦法把作品賣出。」他說。「毀壞總比販賣好,至少那是無價的瞬間。」他燒毀他花了一個月畫的作品邊說。畫面是一個複製的聖母像左手持著滿溢的酒杯。燒毀之後,我反而時常想起那幅畫,想知道他當時畫這幅畫的時候到底想說什麼或者暗示什麼,也許什麼也沒有,那只是他的作品,從他身上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是不值得哀傷的。對吧。

他又笑了吧,我猜。

他很愛笑呢。

 

戲劇裡的那個女孩不知道最後有沒有跳下去,為了那個配角的小孩和配角,我是無法預測的,畢竟我已經兩個禮拜沒看了。緊閉的『請勿依靠在車門』,下一站,下一站,我要離開。

 

 

經過多次的試驗,這次終究要做了。

她熟睡在我的右側,安詳的睡臉表示她的心臟正在耗竭,像是我的手錶一樣快要沒電了,走得速度越來越緩慢不準。

 

「唉,又是赤字。」

「經濟不景氣啊。」在山上嘆氣時,霧氣填塞入口腔時有種沁涼感,讓牙齒都稍微顫抖了起來。

 

倚在身邊的女孩是遠從其他國家來的,確切是什麼國家,我也記不太得了,這從一開始就是預定好的陰謀,用死亡換取金錢,用常見的新聞上來說就是詐領保險金。首先是投足夠份量的保單,在那之前必須先讓國家承認她是我們這個國家的人,只需要形式就可以了,法律上的認定,遠比那些旁人眼光來的重要。再來是確切的死亡,就是這個針頭,乳白色的液體從藍紫色的靜脈注入,我從來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知道越少越好,只知道那是一種難以被檢驗出來的毒物,來源是那個常常往山下跑的表哥寄來的,據說他現在在醫院打工。

 

如果只是自殺的話,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會接受理賠的,所以我們安排了一場小意外,會讓列車搖晃,也許可以造成足以致命的外傷,只要看起來像就行了。我旋開放置在地板的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口,計畫的成功讓我口乾,接著只要等待時機來臨就可以了。

 

我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這是哪牌子的水,怎麼越喝越渴。

 

看著她的睡臉,那種蒼白失去血色的,即便她的膚色偏向黝黑,也是可以看得出來她的生命正在消耗,想來她也是可憐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許是連列車都沒看過幾次,在她的國家還保有對於列車的敬畏,覺得是來自某個地方的神靈或鬼魂的工具,總不趕直視列車的移動的驟影,他們說那樣會看到自己將死的面貌。如果看到自己將死的面貌,那不也挺好的嗎?有多少人可以見到自己死去的面貌,即便是那個滿臉青春的少年(他從上車以來一直看著窗外),他也不能看到自己的死亡。

 

不過死亡本身有什麼意義呢?一點也沒有。(她的睡臉還是一樣的安靜)如果一頭豬死掉之後沒有獲取肉類給人類食用,那麼這隻豬的死亡本身又有什麼價值呢?死亡本身就是虛無的,只有死亡的結果可以獲得什麼,像是解決債務的巨大金額。(又喝了一口水。)

 

小時候我的確很喜歡火車,有機會到都市來的時候,總在玩具櫥窗前看個沒完,那種金屬色澤的堅固外觀,按著自己所鋪排的軌道上前進,那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不受股市、不受美國經濟、不受統獨問題、不受選舉影響,只要我讓它向左向右,拉下煞車擎就會停下。到最後我仍沒有擁有那樣一個火車玩具,聖誕老人理所當然的沒有來,那些乖的小孩總是居住在城市裡,享有溫暖的家庭和溫室,不熄滅的日光燈照料他們成長,像是呵護一株株價值不菲的有機花卉。

 

「種花好嗎?」闢開的土地上長滿來自國外的花苗。

「甘賣得出去?」顏色有天藍、粉紅、以及寶石色。

「不好照顧呢。」死亡總是相鄰。

 

忘記是第幾次豪雨特報,那些來自國外的驕客就四散在整個山頭,偶爾可以看到幾株在角落還在挑戰這個陌生的國度,但是大多都埋葬在黑褐色的泥水裡,混雜著落石,咔啦咔啦的離開這座山,跟那些遠離家鄉的人沒有兩樣。

 

其實我也跟殺手沒有兩樣(喝了一口水),有著一樣難以逃離的悲劇(你能在想下站的時候下站嗎?),被死亡追趕或追趕著死亡,不過我會收手的,只要這一次就能解決很多讓人心煩的問題,比方說將那些花卉重新整頓過,設計成一個觀光花園之類的。(看著她安寧的睡臉)

 

列車十分安靜,那些人臉都朝著一個虛幻的方向,或者乾脆閉上眼,什麼都沒看到。像是前面那個婦女,一直在關注她的外套,像是那件外套有生命般,還不時露出賞識的表情,可是她沒注意到她的手提包已經被偷走了。關於偷盜這件事情,也並非是不好的,要是沒有盜火者的犧牲,世界還是黑暗的,沒有火,沒有熟食、沒有文明也沒有列車。如果要說這些疲乏塑膠軟墊、搖晃的金屬車廂、移動的輪軸都有個共同的先祖的話,那即是最初的偷盜。(她的表情還是極為安穩)

 

「嗄。」我伸伸懶腰。看看錶,預定時間應該快到了。

「先去上廁所吧。」自言自語。順手摸走左側婦人的皮夾。

可能是剛才水喝太多了,不知道是哪牌子的水。

 

門後傳來低聲,像是在打擊什麼般,重複的節奏。

我忍不住敲了門。

裡頭卻靜了下來,像是我沒有敲一樣。

過了片刻,那個少年從廁所走出來,一臉驚恐,不知道他看到什麼,少年只抬頭瞟了我一眼,就快速離開。我並沒有多想,只是當我往前一步要走進去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那瓶水是她帶來的,等等,我好像在幾天前在水電費單下看到什麼文件,等等,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意識逐漸被拔離,生硬地將我拔離開身體。

 

我設法回頭看她,我並沒有真的回頭看到她。只是,她似乎在笑。

 

 

SNG車急忙包圍住這偏遠的車站,訪問那些劫後餘生的人,所有的臉都像是同個模子般打造,帶著無血色的蒼白,又同時冷漠地只在乎自己的事情,想要離去,並返回自己的生活。

 

「登記好的人就可以離去囉。」我說。

「小安,工作別太認真,抽根煙吧。」

 

我拿起那個煙,抽了起來,看著蜷曲在角落的異國婦女,深邃的臉龐,精細的五官,也許,會有機會的。那時輕輕地觸摸她的肌膚,像是撫摸一塊高級的絲綢,然後轉為暴力的,將野性動物的性格釋放出來,劇烈的搖晃,所有的憤恨。啊,就像是對待那個中輟的援交妹一樣,我打開了手機,哼著一種奇異的旋律,撥出了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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