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她想要來一杯拿鐵,黑夜的台北空氣有些冷,雖然已經是讓人想要談


戀愛的春天,但對她來說這個三月天是最難熬的一個季節,也是情緒最擁擠的、


心情最飄盪的、腦筋最混沌的一個難忘的春天。


  便利商店什麼都有,在沒人的夜晚也可買到熱呼呼的咖啡。在等待清晨來臨的


時刻,便利商店是最好的避難所。想要和年輕的店員聊聊天,但似乎他不想,或


是他害羞,只回答了簡單的一句“對啊”,就沒再說什麼。於是乎她只好專心的


喝著她的咖啡,望著黑夜的窗外,冷清的街道比起她絕望的心還要熱鬧些。有年


輕的情侶、有不知名的流浪漢、有呼嘯而過的汽車,還有清晨要來打掃的清潔隊


員。對的,已經是清晨了。似乎並沒有人要來尋找她的跡象,她的手機沒有簡訊


,也沒有來電顯示。靜靜的她和她的手機都在等待一個訊號,好告訴她,她的他


還在乎她。


  起初的兩年,他們過著王子與公主快樂般的生活。日子輕鬆而逍遙,她想他們


怎麼可能這麼幸福,不知羨煞了多少他們的朋友。只是殊不知愛情的賞味期都像


便利商店的食品一樣是有期限,想要再繼續,就要放到冷凍庫,才能長保新鮮。


他們的關係快要腐敗了,像一朵新鮮的玫瑰,最後一片片的枯萎、凋落,到後來


連花蕊都不堪負荷,散落了一地。這其中的原因沒有別的,只是因為有了另一個


人的出現。


  她本來並不在意,因為她知道他有多護著她。常常她鬧脾氣,吵著吵著就說要

回她娘家,有一次真的拿起皮箱,在三更半夜的時候,搭上計程車回南部老家。


工作就因此沒了,等到他週末開車南下,聲聲道歉又加送禮物的把她接回台北。


她並不在意沒有工作,因為他會養她。只是日子有點單調、孤獨、寂寞,他常常


加班,就連周末也是她自己一個人逛大賣場。看著別人一家子,和樂融融的一起


在賣場討論著要買什麼,就連吵架也讓她覺得很窩心。於是她想要生一個小孩,


但努力到現在,都沒有結果。人生不應該就這樣子而已,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


應該很快樂、很滿足。常常在午後,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不知不覺的就流下淚


來,一種莫名的傷感油然而生。她是不是病了,並沒有人可以聽聽她內心寂寞的


心聲 。於是,她決定要出門去。


  台北的街道總是有著過多的人群在游走。只是人這麼多,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停


下腳步來與她說說話。隨著人群走進地下鐵,又跟著人群走到大馬路、過紅綠燈


,目的地在哪兒,她並不知道。街道的商店林立,人走在路旁,望著商店櫥窗,


又要小心來往的車輛,這樣的逛街方式,真不愜意。往前看到一條大馬路,這是


來台北幾年沒來過的地方,路開朗起來了。因為在路邊,竟然有一個露天的星巴


克咖啡座,它的對面是一座都市公園。原來著名的自來水博物館就在這個丗外桃


源裡,巴洛克式的博物館矗立在觀音山邊,莫名的你會以為來到德國的城堡公園,


想看一看國王與王后會不會出現在城堡的走廊。她選擇了路邊咖啡座,點了一杯


拿鐵,悠閒的享受一個陽光的午後。春風吹拂在她的臉上,像小時候母親的臉頰


在她的臉上磨蹭一樣,好溫暖、好快樂、好滿足。在天氣好的下午,她都來到這


裡,漸漸的她認識了一個年輕的服務生。一個帥氣的服務生,每次都知道她需要


的是一杯拿鐵。慢慢的他們開始有簡單的對話,瞭解了他是在學生,她是一位在


家的家庭主婦。終於有一次帥氣的服務生提出了邀請:


『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去看場電影。』服務生沒自信的在嘴邊嚷嚷的說。


她有些震驚,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心裡有些高興,又有些擔心,這是外遇嗎?


他只是小孩子,算是交個朋友吧!但又忍不住心裡的竊喜,她還是有魅力的。


『好啊!』這麼簡單的回答,是為了掩飾她內心七上八下的跳動。


  看完電影的那個晚上,她輾轉難眠。好像做了虧心事,但又覺得很快樂。比


起她生氣回娘家,她先生來接她回去,還要高興。她開始期待,期待每個午後


的約會。他們除了看電影,還會一起去吃飯,帥氣的服務生話很多,她總是默默


的聽他說,好像小時候她父親在飯桌上對著她說的人生大道裡一樣,她覺得好崇


拜。但是背著她先生做這些事,讓她很愧疚。所以她不再對她先生發脾氣了,兩


個人的生活平淡無奇,她的喜悅是來自帥氣的服務生,他讓她的生活多了一點激


情。在一次午餐的約會,帥氣的服務生提出兩天一夜的旅程。其實她一直有這樣


的等待,她刻意的瘦身,買了些看起來比較年輕的衣服,免得到旅館時,看起來


像姊姊帶弟弟,這會讓她很不安。


『我們這是姐弟戀嗎?』她俏皮的提高了尾音,像是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帥氣的服務生笑了一笑,算是默許了他們的關係。


  為了這次的旅程,她跟她先生撒了個謊,說是要回娘家一趟。出發的前一天,


她在家整理行李,忐忑不安的心讓她在房間、客廳來來回回的忙碌,行李的衣服


,一件又換了一件。這只是一次短程的旅行,應該不會被發現。中午時刻,在客


廳的落地窗前,她又有些後悔答應帥氣服務生的邀請,想要打電話告訴他不去了


。午後的陽光斜照進落地窗前,她想像她與帥氣的服務生在櫻花奔放的樹下,手


牽手互相依畏的走在羊腸小徑,那麼美的景象,是她結婚前、談戀愛時才有過的


美夢。現在的她與他先生的談話不會超過半小時,更不用說浪漫的談情說愛。她


下定了決心,要依著她的感覺走,因為錯過的感覺是不會再回來的,她要抓住現


在幸福的時刻,其它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徹夜難眠的她在清晨黎明時分就醒來了,天色漸漸的明亮,把客廳每個角落都


劃清楚了界線。她看著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逼近,等待著一個無法預知的未


來;她的不安把旅程的喜悅變換成分分秒秒的心跳,在期望一個綺麗的夢境。


在她先生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就緒。說好的不送她去車站,但他的先生看她


神色有些慌張,就說要載她去車站。在她的堅持下,她還是獨自前往。台北的高


鐵車站候車室並不大,整個大廳幾乎可以一眼看在眼底。她在車站裡尋找帥氣服


務生的蹤影,等待許久,還是覺得打一個電話比較安心。只是就找不到她的手機


,想是遺忘在家裡了。她想也好,這兩天就清靜一些,好好的享受她的假期。這


時帥氣的服務生來了,穿著牛仔褲搭著一件紫色的T-shirt,配上一件黑色防風外


套,看起來不會太年輕,又不失帥氣。像是說好的她也新買了一件紫色長版貼身


上衣配上牛仔褲,搭上一件黑色小外套,顯露了她姣好的身材,看起來年輕了好


幾歲。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恩愛的小情侶,準備要去度一個浪漫的假期。兩個人


說說笑笑,完全沒有偷偷摸摸的慌張與不安。遠遠的一個熟悉的人影矗立在人群


中,神色有些不解與憤怒。那是她的先生,手上拿著她的手機,顯得有些不知所


措。他往前走來,看了一看,把手機交到她的手上,轉身就走。


『我想我還是不去了。』她禁不住心中的害怕,悠悠的低下了頭。


『不要害怕,做你自己的選擇。』帥氣服務生安慰著她。


  回到家裡沒有人,這也是她所期望的,希望一切如常。凝結的空氣糾結了她懸


而不下、飄蕩的心,如果愛情像一朵美麗盛開的花,那她寧願那是一朵永不凋謝


的乾燥花,而不是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的嬌豔玫瑰。她拿起手機把帥氣服務生的


電話刪除,望一望窗外午後的陽光,也只能把美好的回憶留在星巴克的露天咖啡


座上。日子如往常,只是她感覺到不再被呵護、不再被需要。兩個人如冷凍的冰


棒,一個挨著一個,如果退冰了,就像一灘雪水各自流向不知何處。她想起了兩


人在談戀愛時,濃情蜜意的說著話;她一發脾氣,他就先低頭;他總是把她最愛


的櫻桃小丸子卡通收集起來送給她;他總是把她最愛的起士蛋糕留給她,她是他


心中的小公主。但現在的她如深宮棄婦,一股無名的怨氣已經積壓在內心許久。


她必須跟他攤牌了。


  晚上十一點,他的先生還沒回來。她守在客廳裡,思索著要如何開口。她的先


生一進門,她立刻板起臉孔說:


『怎麼這們晚才回來?』


『加班。』連一句解釋的話他都懶得說。


空氣裡飄來淡淡的香水味,他們兩人都不慣用香水。


『你覺得加班是很好的交代?』她並不期望他說出真正的事實,因為那才是她所


害怕的。


『我已經受不了了,我要回娘家。』說完立即拿起皮包,奪門而出。


  便利商店的早晨是很忙碌的,最熱賣的不過於拿鐵咖啡。每個人都希望藉由一


杯拿鐵打開早晨希望的一天,就像她手上的第二杯拿鐵一樣,漸漸的喚醒了她一


夜混沌的腦筋。她在苦思著如何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不論是回娘家或是自己回


家,都無法改變現況。她的未來是在哪裡?她期待的是她先生打電話來,還是心


中那朵嬌豔的玫瑰,又來撥弄她的心跳。在人來人往的便利商店中,她的手機響


起了。希望總是在人最脆弱的時候來臨,一抹微笑在她的臉上畫下了句點,拿起


皮包快步的往門外走。台北的街道似乎變的寬闊起來了、人群不再那麼擁擠、車


輛也不再那麼匆忙,連太陽都照耀在前方的馬路上。而她美麗的心情像三月的杜


鵑,盛開在她燦爛的微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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