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子欲養而親不在",我懷念的人有老朋友,往日情人,但我最感到愧疚的是我媽媽。

 

她前年得了癌症,後來在去年往生了,得年44歳;我後悔的是從小到大一直沒好好孝順過她,就這麼讓她走了。

 

以前發生過許多事...有些事我漸漸的淡忘,而有些事,則是由我阿姨在我媽過世後跟我娓娓道來;一時之間,媽媽在我心中的印象好壞開始交錯,從一開始有一點後悔,到現在我覺得自己十分無情無義。

 

...

 

 小時候家裡經濟狀況一直不好,爸爸愛賭博、喝酒發酒瘋、工作不認真,賺到錢也不給媽媽;媽媽那時很努力工作,中午還抽空從工廠跑回來,拿工廠發的便當給我跟弟弟吃(但那是媽媽自己的份),爸爸常跟她吵架,但至少因為媽媽的努力,我跟弟弟一直過得很平順,漸漸的,就這麼持續到我們倆兄弟上國中、高中。

 

家裡很小又很亂,真的是小到不能想像了,一般國小的教室是我家的4倍大吧,小時候我跟弟弟都很自卑,我們一直不敢讓同學到家裡來玩,因為真的太小了啊..我很怕,因為這樣就沒有朋友了。

 

以前家裡有一台野狼125機車,每逢週日,爸爸就騎著這台帥車載著我們一家四口出去玩,我總是負責坐在最前面的油箱上,夏天屁股超痛的啊>"<   爸爸常常載我們去八卦山玩,也有田尾公路花園、甚至到南投鳳凰谷鳥園,而媽媽是負責盡情地拍照,我跟弟弟就只要狂玩跟吃吃喝喝就好了。以前窮歸窮,但現在長大了,我覺得媽跟爸那時候真的有對我們倆兄弟的童年盡心盡力。

 

後來...光陰飛逝...我跟弟弟上了國、高中,但家裡經濟依然拮据,叛逆期的我們就常為了學校的雜費、零用錢常跟父母吵架,那一陣子我跟弟弟常被媽媽打;以前開始,我跟弟弟一被處罰,罰完我們就抱在一起哭,到後來長大了,我們一被打就跟父母回嗆,挑明以後不撫養他們,但大家都在氣頭上,爸媽也都回說 ~ "好啊~不養又沒差!",我跟弟弟也變本加厲地反叛。

 

 就這麼一寫...我發覺...天啊..真的經歷過許多事情了...往事歷歷在目,但現在的我夠坦然了,過往..不會不堪回首。

 

後來我高中休學,一半是家裡沒錢,一半是我自己也對唸書倦了,自此,我開始流連沉迷網咖,有一次曾經為了要300塊零用錢跟媽媽大吵一架,她那時候從門外折了一支像麥克筆般粗的長竹條,叫我站著不要動,接著就開始打;我雖然很痛,但我那時也痛恨著她,我就讓她打;但打到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滿腦子的憤怒一下子讓我什麼都變空白...  我搶過她手裡的竹條,什麼都不想地就從她左額用力摔下去..    竹條斷了,鮮血不斷迸出,她滿頭都是血,我打破了她的頭。

 

...

後來爸爸從醫院回來以後跟我說"媽媽死了",我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我發愣著,但也不意外。

 

 *  *  *

 

 "當天晚上,警察本來馬上要來家裡把我帶走;後來,是我剛做完急救的媽媽制止了警察,哀求著警察再給我一次機會。"

 

以上真相,是我事後聽某個陪媽媽去醫院的人告訴我的。  

做完急救後,我媽媽平安無事。

 

後來我也平安無事,因為媽媽原諒了我。

 

 ...真是...        怎麼...

 

 *  *  *

 

 但一直到後來我退伍、接著出社會,我還是沒有好好對待過媽媽。

 

媽媽曾經在外面欠過卡債,欠過人家二十多萬,我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去跟人家做這些事情...我、弟弟跟爸爸也因為這樣而變得很不體諒媽媽;但媽媽從沒跟我們說她欠人家錢,我想她是不想連累我們吧;其實她欠錢的事情也是在我們看到人家來討債時才知道的。

 

事情都過去了...她本來就不用虧欠我們什麼,而是我跟弟弟都沒回報過她。

 

 到後來醫生診斷她得了癌症,陪她去看醫生的人是我阿姨;當時醫生還打電話到我公司來破口大罵,說我這什麼爛後輩..因為我總是推託公司事情很忙而不陪她去...癌症,這事關重大,我這兒子卻不在身邊陪她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惡耗,而且,她已是第4期肺癌了...

 

 ...媽媽病了半年,有時回家,有時又趕著急救然後又進醫院。

 

媽媽常說她想就這樣走掉...她總是說她最後的遺憾是沒法看到我和弟弟成家立業;我甚至曾經覺得生重病的她對我來說是個累贅,我總是想著在公司有好表現,但我是個爛小孩。  

 

她生這麼重的病,我跟弟弟也沒因為這樣而待她好一點;後來她在呼吸病房嚥了最後一口氣,我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到;該說嗎,我趕到醫院時,媽媽沒有瞑目,後來我把她的眼睛蓋上。

 

 *  *  *

 

媽媽曾經瞞著我們自己去貸款了一棟150萬的房子,不敢跟我們講,但卻自己省吃減用繳錢,是為了給我跟弟弟娶媳婦時有棟房能住。

 

媽媽在跟我現在的爸爸結婚以前就懷了我,未婚懷孕的她,差點在家人跟男方的壓力下將我打掉。  她面臨兩難,但我知道承受最多痛苦的也是她。生我之前面臨人情兩難,後來嫁給我現在的爸爸,將我生下卻又有生育的痛楚跟養育的壓力。

 

媽媽從沒過過好日子,以前那男的沒對媽媽好過,現在的爸爸又無法給媽媽幸福;她好不容易將我跟弟弟拉拔到大,我們倆卻沒給過她多少快樂。

 

 ...

 

 一些事是後來我舅舅、阿姨告訴我的,一些是媽媽的自述;一切都過了,媽媽,是我最懷念的人。

 

我以前不孝,我沒啥資格講這種話,但是 

 

 媽,我好想妳。

 

我...    真的對不起...

 

 

 

...    我好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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