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對許多人是獲得勇氣的途徑,特別對美麗、優雅又富裕的女子而言。愛蓮娜在夏雨正旺盛的時候,從月台走出來,進入了我們的村子。我們是遠離巴黎整整有7個小時車程的村子,從北方到南方。旅客,總是緩緩的充滿幸福感的進入,流浪是法國思潮的一部份,異鄉人是文學持續鍾愛的角色,而巴黎女子是讓一成不變的村落目光膠著的旅客。法國人是急要安定與和諧的民族,偏偏總是選擇動盪與革命。

 

***

 

大雷從山頂打下,愛蓮娜來到了村子。

像其他來此獲得寫作或繪畫靈感的藝術家一樣,愛蓮娜如入無人之境。(輕鬆自若有時還是因為潛藏著優越感與上國心態的緣故呢。)

我們很討厭像愛蓮娜那樣來自首都的人,一身輕便的衣裝,帶著簡單的行李,一派流浪者(異鄉人?)的型態搭了長程火車,在我們這個小車站下車,一副「進入世外桃源」的喜悅樣。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一種輕慢。好像我們這個村子被世界潮流排斥在外,好像是個拯救失去靈魂的魔法地,我們也一樣為生活煩憂,一樣想找尋生命苦悶的出口,一樣渴望被拯救。(如果可能的話,能夠在巴黎一輩子都不要離開。首都是另外一張身分證。)

那些企圖想要脫離城市繁複的人,真是太尊貴,太任性,也太輕視鄉下人了。

像其他來自大城市的旅客一般,我們冷漠對著愛蓮娜。但是,我們也偷窺著愛蓮娜。我們盯著她麻棉天空藍色格子襯衫瞧。我們看著她冰雪白紗質無袖背心,合著一件橄欖綠的棉質長褲,襯托出她勻稱適當的胸圍。愛蓮娜不是偏瘦的女性,但呈現某一種適切的筆直與圓潤。我想那兩片纖薄的唇緣突顯了首都小姐的理性與傲慢。

愛蓮娜住的房子是華森家的,華森家的男主人梵朗從山上搬運春天的蘋果時滾了下來,鄰居還是吃到青綠色的蘋果了,梵朗躺在醫院。我教的中學正在放暑假,母親要我負責住在華森家的客人一切所需事宜。看的出來,她很喜歡華森家位於這個在加洛湖的平房,加蓋了閣樓之後感覺像兩層樓的房子。華森家這個房子不像鎮上或山腰上的木屋那樣受到來「流浪」的旅客的喜愛。華森太太喜拉自從又多了一個女孩潘妮之後,就不指望一年才出租幾次的山中小屋,花在裝潢、維修和清潔的費用便可提供三個小孩好幾月的午餐費。喜拉想法子在她娘家遠親開在市區的飯店做點事,而梵朗一直忙農作物和果園的事,況且也一直不願與租屋客人交涉,總想還是田裡或果園的工作比較自在,他不知道要跟那些來自大城市的人說些什麼好。就這樣,加洛湖的房子就閒置下來,和其他一年四季總有客人進住的山下或專門佈置成渡假小屋不同,華森家的小屋安靜在山嵐和加洛湖的水氣交錯的林間。我只和華森家的老大十四歲的阿南來整理過兩次,掀開沉甸甸的窗簾,把水壺灌了水,阿南的母親要他帶來家裡漿洗過的床單和坐墊。喜拉最近實在是疲倦了,不然會踩著她母親給的裁縫車,縫出一套薪的寢具。因為不滿週歲的潘妮一直在發燒,喜拉已經無心縫製鵝黃色滾邊的大枕巾和沙黃麻的窗簾了,連在車站迎接愛蓮娜的笑容都十分辛苦。

***

 

「從老祖母的農村出來之後,我再也沒有撫摸過窗簾,我喜歡曬過太陽的窗簾。」愛蓮娜的聲音比她的實際年齡更年輕許多。

愛蓮娜在農村不是沒待過不然就是待的不太久。鄉下人討厭洗窗簾的麻煩勁,也不會想到要去擁抱窗簾。

「總是在下雨嗎?」

「只有在夏天的時候,加上在山區,會特別多雨。」

「離這裡最近的郵筒呢?」

「郵筒?」

這是我沒想到的問題,通常來渡假的客人首次見面會先問哪裡有提款機或是賣青菜或牛肉的市場。

「達特先生經過的時候,妳把信給他,他會收集這一區的信件拿到鎮的郵政所去。」

「我知道了。」

愛蓮娜撥開及地的窗簾,看了外面,雨勢有變小的趨勢,天邊的霞光倒映在不遠處的加洛湖上,從這裡看過去,遠處的天邊飄著淡淡橘紅色的暮靄。愛蓮娜已經打算外出,她帶了一件及手關節的涼紗披肩,顏色是梵朗家蘋果的綠色。

「到加洛湖的路看起來不遠,實際走要四十分鐘以上,雨天的關係,天黑的很快,還是不要走太遠。」

「我知道了。」

「幫我問候華森夫人。」

喜拉再忙還是得撥空到車站去見初次來到寒舍的女客人。

「好的。」我像宮廷的奴僕一般應聲退出,愛蓮娜開始嗅聞到加洛湖的氣味了。

「晚安,華諾夫人。」

「晚安,席克先生。」

愛蓮娜點起居室的小燈,整個房子像童話爐灶燒著柴火的林間小屋,安安定定的植根於黑暗的土地上。

那些受過高等教育或上流社會的人,才會那麼努力去營造一個獨立、自我的空間。他們才會渴望簡單的虛無。一般中下階級,最想要一套穩定的安定系統,結婚、生子、就業、保險金、退休金。

城市人,連焦慮都是尊貴的。他們害怕心靈無法舒適,害怕學習停滯,害怕沒有藝術評鑑的能力,害怕這一生中始終遇不見那個讓自己初見撼動的戀人,等待爆發的感官覺知以及錯亂行走在不同情調的愛恨情仇。複雜不可知、不能斷言 是法國後資本社會思想的重點。現在打開報紙副刊,動不動就是後物質主義,講求重新回歸追求靈魂自由的法蘭斯精神。我雖然不是馬克思的信徒,但是我認為沒有物質的自由,是一種脆弱,此外也很奇怪,好像要抗拒遠離物質,才有自由法國是歐洲思想的支柱,不應該如此篤信這樣的信念。這樣只會突顯拒絕物質和塵世的代價是多麼的昂貴。這種自由太辛苦,反而失去整個人生的樂趣了。

當然不免俗的,村子的人也會討論愛蓮娜是那個王宮貴族之後,要不也是哪一個事業體的千金小姐,再不自己就是會計師、律師、醫生那一類例落的布爾喬亞,年輕時候是狂熱的左派,等到進入商場或高級的社交圈之後,就是十分保守的右派了。沒有永遠的左派。法國的政治體制出現「左右共治」的情況是非常的,兩種相異的世界觀一起存在著,相抗也必須共同維持政體運作的穩定。這種渾沌就是真正的已開發國家進步的特徵了也說不定,沒有一定的對錯,不像過去法國殖民地阿爾及利亞或是中南半島一樣,因為篤信有正確的主義而不斷的革命、鬥爭或軍事政變,這樣自由顯得太虛弱了。……

愛蓮娜看似十分喜愛這個房子,很快的隨意佈置起來,開了各處的窗,打開廚房的後門,林間的薄涼飄了進來。

愛蓮娜的美麗是某一種確定,不是明星或模特兒的那種。

對於法國人來說,身體是一個獨立單位,屬於一個人特定的意義,不一定要和過去的女人或同世代的女人有相同的名字與發展。

愛蓮娜住了下來。她一直處在忙碌的狀態,不像一般來渡假的旅客,完全的閒散,減少所有行動的可能性,彷彿多用一點腦,多出一點力,自己難得的休假就會被首都剝奪去了一樣。  她總是在寫字,閱讀或清掃。這是讓華森家很意外的,喜拉之前請了短期清潔工每週去幫房客打掃。愛蓮娜像這個小村子從城市回來的女兒,回到自己的家鄉過暑假一般的熟悉與尋常。於是村子的人就比較不常討論她了,之後又有值得私底下議論的男男女女進到村子租屋來當旅人了。

愛蓮娜上鎮立圖書館,上黃昏市場,上教堂、到雜貨店買日用品,也常到郵務所取信或寄信。愛蓮娜的生活像一幅晨間流動河流的圖畫,一個框架,清淡的水彩,以及無止盡安靜的穿梭,有形的或是無形的。

愛蓮娜喜歡把一頭波浪捲髮束在腦後,穿著合身襯衫與長褲在起居室的桌上寫字。我想她是個作家,也許是那種寫後現主義艱澀抽象字彙的小說家。(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確定,什麼說不得後現代有時讓人變得更脆弱了。)

愛蓮娜要了一台傳真機,我才知道,她是個記者。隔天,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愛蓮娜的職業。愛蓮娜已經住超過「旅人」時間。一般來說,城市人有很多福利津貼,就是沒什麼假期。

「是旅遊記者嗎? 不過也住太久了。」

「還是來渡假的,報社能讓她出來玩這麼久啊?」

「記者的薪水根本只是拿來吃喝玩樂用的,她不是有錢人小姐,就是哪一個大門戶的夫人了。不工作也沒關係的呢。」

 

***

 

「妳都在寫什麼呢?」有一天我這樣問她。我答應喜拉每幾天過來看看房客什麼需要,喜拉從飯店拿回來一些點心要給房客,希望這個華諾夫人下次還會想來,並且住得久。她總叫我席克先生,好像我是附屬這個房子的,或是住上好幾十年的鄰居,我幫她把學校的報紙帶來。她是撰寫國際關係的記者。這個村子卻是世界地圖放不上的點,二次大戰德軍也沒進來過,連密特朗總統也記不得的地方。來自首都的人,不論在哪一行,彷彿都和這個世界的最動盪最迅速的事物接軌在一起的,都在大風大浪中縱橫擺閡,都懷著一個巨大的複雜。這是讓他們疲倦不安的地方,卻是他們最緊追不放的。

愛蓮娜很難得抽煙,大家從影片以及暢銷小說中都一致認為巴黎女人就是「叼著細長煙冷漠目光的女子」。 愛蓮娜很長的時間都在起居室裡,這個房子也有一個當書房的房間,不過愛蓮娜最常停留在陽光充分的起居室裡。

「信。給朋友的信。」愛蓮娜在瓷盆上抖了抖細長煙。

「他們也要來嗎?」

「沒有。」

「鎮上有可以發電報的的地方。」我提醒她。

「不需要。」

愛蓮娜每天都在寫信。有時是達特先生來接走,有時她自己走到鎮上的郵務所,那和禱告和上教堂一樣的虔誠和規律。

我沒感覺到她的沉重、憂傷、陰鬱或是黯淡,如同其他遠從大城市來的旅客一般,充滿得解救的焦慮與衝動。愛蓮娜和她常憩息的起居室外的日光一樣,夏天慢慢前進,充滿鮮活的氣息,以及纖薄的芳香。加洛湖也好像進入了她的屋內,充滿苔蘚以及野花的味道。以前這個房子是蒙上一層厚厚的塵埃的。當她寫了許多封信之後,敲打打字機的次數少了起來,花更多的時間在閱讀或到林地或湖邊照照相,這和所有即將離去的旅人是一樣的。有一天早晨,我幫梵朗帶來一罐草莓醬,他也開始想表現好意,畢竟這個華諾夫人為他的小孩補齊了新學期開始的學費。天還不是很亮,我認為前晚天空滿佈星光,隔日一定會是晴朗的好天氣,湖色一定是迷人的祥和。愛蓮娜似乎也知道了這個情形。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出門走到湖邊。

「愛蓮娜。」我後來才這麼叫她的。

「其實,我喜歡安靜的村子,像小時候祖父的農舍。」

「住在村子的小孩一心想要到城市去唸書,想要在大都市找到工作。」

「我想,我也是那樣的小孩。」「急急忙忙離開我的祖父母,我的父母,我的弟和妹,我童年的玩伴,只是想成為現代法國的一部份,想成為巴黎建築物的一部份。」

「一上了往巴黎的軌道,就開始庸庸碌碌的生命了。」

「爭奪,好勝,忌妒,感傷,貪婪,以及性愛和茫然。」「只是很乾淨很進步的進行著固定的煩躁焦慮。」

「以前我很討厭鄉下女人亂蓬蓬的一頭髮,穿著過大的群擺,日復一日,年復一日,好像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個黑點在昏暗的房子裡走動,沒人會再去理會她的呼吸沉重或是輕盈。」

「好像沒進入巴黎,女人的生命都大同小異。」「過度的性慾,失控的脾氣,以及煩躁的心情,發黃的面頰,以及慢慢乾枯的純真。」

「我並不想那樣,一開始就註定衰竭的命運。」

「我希望有我自己的人生,不要僅是一般女人的。」「我要小心翼翼看顧著我自己的轉變和成熟。」

「我不希望到了後來,還是渴望童年或憐惜失去的青春。」

「昨天星光點點的夜空,應許了這樣一個爽清的早晨。」愛蓮娜也許在寫新聞稿之餘也寫描述景物的小詩……

「我還是喜歡巴黎。」

我並不意外,喜歡湖光山色是一回事,不過個人安身立命的地方則是來自身體、心靈內部的呼喚。

 

***

 

房客結束假期的薄暮,喜拉把帳目一條一條寫的十分清楚,包括租金、水電費、材火、維護費、清潔費喜拉把取款的條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信封袋,並熬夜仔細寫了一封相當誠懇的感謝信函,期盼華諾夫人下次再來玩,享受春天的田野風光,喜拉參照其他房東的公文,謹慎的靠著桌邊寫了起來。她多次提醒我一定要表現華森家至高無上的不捨與謝意,並要我帶來新鮮檸檬水、適合送給親友的櫻桃醬和一份豐盛的早餐(最重要的細數金額有無錯誤。)在很多方面,喜拉比梵朗還知道如何增加所得,如何維持一個友善的局面。

***

對愛蓮娜而言,也許我是加洛湖的湖水,或是起居室的晨光,接近了便閉上眼自然的浸淫在其中。

愛蓮娜的身體不是巴黎女人的,是充滿鄉村氣味的少女軀體,充滿女生幻想的迷迷濛濛,充滿夏日旺盛山雨的熱烈,以及秋初午後麥田的無限寧靜。還有充滿冬日雪地安詳的炊煙裊裊,以及春日將近的蠢動與不安。

錄音機中播放著舞台劇「理性與感性」音樂劇的旋律。愛蓮娜平滑的肩頭有女孩的浪漫與天真,那是來自那遙遠的過去純真的呼喚,身體的溫熱,也是追逐生命理性的方式。我抱著愛蓮娜,也抱著她全部往外擴散的疑惑以及焦慮。完整的不安,成熟的焦慮。

「你沒想過要離開自己的村子?」愛蓮娜在出水的夏夜出聲,聲音摻了來自童年便開始的孤獨感。

「我想有一天總要回來。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離開好了。」我回答愛蓮娜。

「況且,這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夠容納我生命的全部了。」

「我覺得我再怎麼努力,終究是狹隘,所以我要融入這個村子的狹隘當中。」

「包括愛情。」「我不認為一定要到多熱鬧的地方去才能遇見。」

「愛情沒有邊界,而人們也不知從地圖上的哪一個城市或小鎮去迎接她。」

「愛情和信仰一樣,相信神不一定要在巴黎或倫敦。」

「我要回去了。」

「嗯。」「已經很久了。」我們指的都是「巴黎」,而不是華森家的小屋。

「下個星期一的火車。」

「是。」我回答的有些僵硬。

「為什麼從頭到尾都不問我。」

「問什麼?」

「問:愛蓮娜,妳從哪裡來,為什麼來啊。」

「我不問妳。」

「為什麼?」

「因為妳有一個安定的靈魂。」

「安定的靈魂?」

「妳來自一個龐大的完整,如今只是返回。」

「龐大的完整

「若妳的焦慮來自那,就真該回去。」

「我一點都不討厭我的地方。」

「我知道,是巴黎。」

「我來是因為,」

「是因為想要更有信心待在巴黎。」她接著說,「我忽然想走在回家的路,然後窩進太陽曬的乾蓬蓬的被單裡,早晨陽光湧進窗口

「我渴望家的氣味以及無所謂,明亮自由的日光,以及安詳的薄暮,甜美的夏夜……

「睡飽了,再裝上新的夢想,回到巴黎。」

「巴黎是個沒有記憶、童年和粗操的地方,一個人必須很成熟、很細緻,很果決,才能在那個城市真正的生活。」

「即使如此,我想真正的在那裡生活,以及延續我的愛情。」

「我喜歡「華諾」這個姓氏,是一個中部老郡的大家族。」

「過去我有很多的遲疑以及膽怯,未來也是,不過那個姓氏是我這輩子最珍惜的東西。」

「事實上,我也有自己的家,和這裡一樣,很安靜,很平靜。」

「我父親是地方政府的辦事員,我母親也有一些兼職的工作機會,我和弟弟和妹妹也一直受到父母的關愛與照顧。」

「艾德是我的未婚夫,原本。」

「他和你像。」我抱愛蓮娜的左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金髮、澄淨的目光、穩定的性情,以及看透世間的了悟

「他陪我到療養院去探望父親,是老人痴呆,我讓母親和少女時代的愛人結婚,我希望她擁有另外一個完整。艾德載著我們母女到火車站,讓母親和她的未婚夫會合離開法國到摩洛哥去,聽說買下一座農莊,父親清醒前給了母親不少退休金,其餘的妹妹都想辦法攢去。」

「亞琪安生下弟弟的小孩幾週後,下定決心和一個家裡喜愛的青年結婚,亞琪安不喜歡弟弟是小飯館的老闆。亞琪安是弟弟小學便在一起的情人。」「艾德一直陪著失意、沮喪的弟弟,還要求罐頭工廠的工人都得到弟弟的飯館吃飯。」

「在馬賽的港口,我和艾德看到了穿著時髦的妹妹,她告訴我們在一家貿易商當會計,旁邊她挽著的是中年有婦之夫吧,妹妹的眼裡充滿無可奈何。」「艾德幫妹妹還了債務,那是艾德父親給他的一份財產,艾德計劃投入期貨市場,希望能獲得一筆更大資金,擴大自己罐頭加工廠的規模……

「在父親、母親、弟弟和妹妹身上,我看到青春的了結,幽暗的生活更多的人都是那樣……

「艾德也會是。」「艾德是另外一個牢籠。」「我對於「限制」「狹隘」有強烈的預知能力,不論它們當時表面看起來多寬闊,我就是知道。」

「我為什麼會這樣想。」

「艾德把我視為他的青春、夢想以及信仰。」

「可是我不想變成別人的期待。」「我希望把我自己的青春以及美好的心情包裹起來,不要淪落,不要剝離,不要乾枯。」「我偷偷離開艾德的時候,我在火車上流淚,那是我大學課業結束的那年暑假。」「我忽然覺得很輕鬆,彷彿進入世界某一個神秘的通道,只有我知道的。」

「我在國際研討會上遇見年輕學者的蘭斯,那時東歐政治局勢開始出現變化,蘇聯戈巴契夫出現在國際舞台上。倡導新思唯,他說蘇聯要開始扮演新的國際角色,不是戰鬥的共產黨,而是維護國際和平的社會主義國家。」「不久之後,東歐解體

「我愛蘭斯,雖然我是那麼小心翼翼的學習優雅、自在、從容,和對這個世界的人物的漠不在乎。華諾家有著龐大的產業。」

「我有不錯的文憑和職業,華諾家需要有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媳婦。我不需要蘭斯家的產業。」

「我愛蘭斯,因為他沒有我慣見的憂鬱、沉悶以及無可奈何。」

「蘭斯的自在與從容,是真實的。」

「我覺得蘭斯是我夢想的一部份,也因為這樣,蘭斯所在的巴黎,雖然讓我疲累不堪,但是我要安定在那裡。」

「我不屬於巴黎,可是我要和諧的與他穩合在一起。」

「華諾這個姓氏給了我一些安心的感覺。」

 

***

 

夏日的午後,進入冗長的幽靜,這樣的幽靜也不知道通向哪一個邊界,也不知道把哪一個城市包圍了進來

有這麼一年的夏天,雷雨轟轟作響,而我的身體裡,有著一個喜愛凝視與沉默的巴黎女子的芳香與溫度。愛蓮娜像夏日薄暮的一陣炊煙,慢慢燃燒之後,就不知去向了,也許在另一種不同季節的邊境,找到合宜的頻率,以優美的秩序,再重新回到令她不知所措的巴黎去,在正確的位置上繼續看顧她的青春與夢想。

我像艾德如果是,那麼大概是希望晨光總是晶瑩剔透的陪伴著喜愛早起迎接青春與夢想的愛蓮娜,和寧靜安穩如河地流過愛蓮娜雪白的胸襟。……

 

晚安,席克先生。

我聽見愛蓮娜如是道晚安。

 

(完稿於:200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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