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副刊部落格

火車進站，車裡的旅客帶著惺忪睡眼、或是大包小包的行李下車。

他一個快步趁著人潮的空隙上了火車，她則是等下車的旅客都走了才緩緩上車。

車上有著小孩的嬉鬧聲，冷氣飄送著車廂中各式各樣的味道，

混合成返鄉或出遊特有的氣味。

列車平穩的行駛著，窗外的風景追趕不上火車，被遺留在原地。

後面座位的小孩大聲喊出沿途看到的景象「房子」、「草」、「鳥」，

他們之間則是維持著靜默。

他盯著窗外，但腦中想的想必不是高矮不低的房舍，或是那一片片稻田，

就如她看著那張車廂上的海報，也不是想著「注意交通安全」的實際執行方式。

他們各自想的，還不打算說。

彼此心中都認為對方絕對猜想不到自己的想法，

殊不知兩人想得都一樣─這場旅行是終點，也是起點。

火車的行駛讓她回想起初次的旅行。

當時遙遠的路途，讓兩人的體力都達到極限，不過現在想起來，

一點也不覺得漫長─累了就睡，醒了聊天，

熱戀中的情侶，把握所有的時間傳達愛意，無微不至的照顧，只是為了讓對方滿足。

那段甜蜜、彷彿是沒有終點的旅行，她是多嚮往著看不見的永遠，

並願意用所有的時間到達那模糊、似乎存在的最終幸福。

隨時間邁進，列車行駛一大段，已經看不見起點站。

駛進月台，停駐大站，車門一開，便有新的旅客上車。

由於車上位置已坐滿，走道上盡是購買站票的旅客。

一個身材微胖，穿著短袖條紋上衣以及黑色西裝褲的中年男子，

緊靠在他放著手臂的手把，車一行駛，他不時碰到男子略凸的肚子。

他喜歡她的肚子，不是身旁的她，而是那個纖瘦身上沒有一毫贅肉的女孩。

第一次他們相遇，也是類似情節。

出差的那天，火車走道站滿了站票旅客，他一樣坐在靠走道的位置，

只是手肘輕碰到的，不是軟軟的肥肉，而是一種結實卻顯單薄的觸感。

他抬頭一望，她對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那次之後，他們常在車上遇見，戀愛使人相信命中注定，

所有的巧合都像是告訴你「用力去愛吧！」

漸漸的，他開始迷戀那未知的美好，於是他鼓足勇氣，與她攀談，

在聊天當中他彷彿到許久未有的熱情，以及自以為曾遺忘的激情，

那些，讓他決定與她有更多的關聯。

他出門未歸的那次，她在家等得瘋狂。

所有過往甜美回憶嗤笑著兩人的現狀，

她自責著自己又再度歇斯底里的詢問他不尋常的晚歸，

或是那些被說是「外遇」的跡象。

她知道這些質問必須釋出，卻沒心理準備這是可能摧毀兩人關係的一根稻草。

她天真的以為，提出問題就可以改變他心的方向。

用盡所有力氣大哭，打開電視卻無心收看，夜晚綜藝節目談論著關於第三者的內容，

像是很狠的替她又補上一刀。

她在沙發上睡著。天亮，他回家，帶著滿滿歉意與一個擁抱，

她心裏清楚，未來改變不了什麼，但還是原諒了他。

事實上，她有多怕摧毀這段關係，心想若到那一步，她也願意求饒。

距離那次爭吵，也有半年了吧？

在這半年當中，該改變的沒有改變，希望維持的卻如鐵鏽銹化，化為粉末，煙消。

兩人的這次旅程，在一次聊天中定案，表面上增進感情的旅行，

實際彼此都抱持著兩種心態，以為能說出口，兩人就分開，但若是一切愉快開心，

就這樣再撐下去吧。

終究兩人始終沉默，五個小時後列車到達了目的地。

那陣靜默被車上的到站廣播打破，兩人起身，拿好行李隨人群準備下車。

踏上月台沒多久，她留下一句「有點想上廁所」，便拖著旅行箱往出口方向走去。

他看著她走遠，便拿起手機，撥打著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因為昨晚剛通過電話，告訴那個她今天要寄宿的旅館。

外頭艷陽高照，真是旅行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