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快步地直往洞穴裡探,果然在盡頭前看見了勒特斯的妻子與五頭小怪物。勒特斯的妻子一見著英雄,馬上觸手一張把四處亂跑的五頭小怪物通通擁入懷裡。此情此景牽動了原本被壓抑住的勒特斯的感情。

英雄心腸一軟,整個人立即被勒特斯的感情牽著走,蜷縮在地上痛哭。勒特斯的妻子見機不可失,一個傾身毒觸手就要刺穿英雄的頭顱。就這千均一髮之際,一支飛箭咻地一聲,立即摜破怪物的頭顱。在英雄失神,尚還無法釐清現況的當下,外頭又是弓弦破空五聲,五支飛箭齊發,其速度之迅捷,任英雄也只能勉強擋掉一箭。其它四箭則是不偏不倚地摜穿小怪物的頭顱。

看著殘存的小怪物對著癱軟的屍塊尖聲怪叫,英雄乍然醒悟,該怎麼做,他心裡有數了。他捨起地上那原本被他擋掉的弓箭,刺向小怪物的心窩。小怪物甚致還來不及轉頭,就直接往前趴倒。

英雄抹了抹雙眼,一走出洞外,見著外頭集結的人群立即發號拖令:「召集所有人回到決勝殿商議今後諸殺魔族餘孽的計畫。」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英雄默默地記下手持弓弩那群人的臉孔。

回到決勝殿時,裡頭已經擠滿了人。在英雄的號召下,所有族民都出席了,就是小孩和女人也一樣。畢竟,這可是討論諸殺魔族的重大計畫,所有人皆迫切地想知道魔族將在什麼樣的計畫下被趕盡殺絕。長達二十幾年的逃亡阿,如今終於得以報仇雪恨!

英雄現身時,肩上扛著一個包袱。他一走進決勝殿,滿堂喝采立即爆出,眾人無不叮著英雄肩上的包袱,大家的想法都一樣:「那一定是『了不起的計畫』的一部份。」英雄面無表情地走向舞台中央,沿路聽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想望的計畫。

但眾人的聲音卻隨著包袱落地的瞬間戛然而止。

包袱上的繩結一脫開,映入眾人眼裡的是:一具小怪物的屍體和……一把劍。

 

決勝殿其實是人類逃亡時,偶然發現的隱蔽居所,由於地理位置特殊,四周環山繚繞形成天然屏障,易守難攻,所以自然而然地被當成人類的大本營。

人類是種很奇怪的生物,為了烘托出某些人的重要性,會在特定的場所裡賦予他們絕對的權力:決勝殿裡唯一可以攜帶武器的,只有英雄。

 

擠在最前頭的幹部,一開始看見怪物的屍體時,原本痛快地就要歡呼。不過英雄沒有給他們機會。包袱落地的同時,他們的喉嚨也被開了個大洞。英雄的強自是族裡數一數二的,更何況如今他面前皆是一群手無寸鐵又毫無防備的肉靶。

當血霧至空中噴散開來時,離舞檯最遠的群眾仍死命地向前推擠,大家都想靠英雄近一點,想聽他的聲音,想看他的模樣,想嗅他的氣息。直到尖叫聲至圓心傳漫開來,大家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停止推擠,思考目前面臨的處境。

 

「逃,快逃阿!英雄瘋了。」

「那不是英雄,是魔王假扮的。」

「為什麼?為什麼?」

 

終於,所有人都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急著想逃出決勝堂。然而最靠近石門的人群即使已拼上了全力,仍無法推動大門分毫。早在英雄進入之前,他就已經暗自動了手腳,不打算讓任何人離開。

隨著肉靶一具具的倒下,鮮血宛如漣漪般至舞台中央逐漸綻開來。英雄沒有因為眾人的哀號而停止揮劍,他唯一的憐憫就是一劍斃命,讓他的臣民在沒有多餘的痛苦下死亡。他在等。等待一件該發生的事情來臨。

此時,所有人皆死命地向牆邊推擠,被擠在後頭的群眾並沒有抱怨,因為他們也拼命地向石壁拖力,彷彿只要再多出點力,石壁就會砰出一條生路似的。

不過有一個人沒有退,他站在原地無視於地上的屍塊雙眼直視著英雄,英雄認出他是洞穴外手持弓弩的其中一個。緩步地向他走進,退至牆邊的人群見著此景,個個瞪大眼睛,張口就要呼喚。但卻沒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英雄在離他不到一尺的距離停下來,雙眼的怒火彷彿就要噴出來似地瞪視著他。這是截至目前為止英雄的眼神首次出現情緒。就在人群為此人擔憂之際,只見英雄緩緩地舉起利器,下個瞬間,一聲鐵器互相碰撞的鏗然巨響,即在整個決勝殿內回盪不絕。

劍斷了,但此人卻不見任何創口。英雄早已遇見這個事實,此舉純粹為了洩憤。英雄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人群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屈身捨起斷刃,握緊,任鮮血汩汩淌下,大吼:「還差幾個?還得殺多少人?」此話一出,人群才回過神來,繼續徒勞無功地向石壁拖力,彷彿剛才的失神只是恩惠,讓他們能短暫地逃避自己的命運。

「目前散佈各地的魔族餘黨尚有六百八十七口,而此處則尚有八百零三

口,所以……」

英雄不想聽到祂以「口」來算計還得死多少人。在祂還沒說完之前,英雄即向人群衝了過去。他每揮一劍就大聲地報出數字。英雄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這麼做,是為了讓祂知道還剩多少,亦或怕自己殺紅了眼停不下來?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七!」

最後一劍英雄還刻意喊了二次,彷彿在召告人群一切都結束了。

英雄停止殺戮,轉身向祂走進:「夠了吧?這樣夠了嗎?」

聖劍沒有回話,英雄憤而將兩手上的斷刃向祂擲去,鐵器碰撞的聲響再次於殿堂回盪。祂先是淺淺一笑,才說:「可以,當然可以!我將再次歸順於你。任你使用。

不過,基於『同情』我還是提醒你……不,或許不用,你不過仿效某一任英雄的方法,你自己當是明白下場如何。就是你的族人也不可能再次為你效力。你一個人該怎麼圍捕魔族餘黨?怎麼一舉殲滅,我視目以待。」

「不用你操心。不過在你歸順之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聖劍。」英雄語畢,倖存的民眾紛紛將目光集中在聖劍身上。

人?

聖劍對於群眾的注目,不禁莞爾一笑,馬上回應眾人的疑問:「我可以是一把劍……可以是魔……或人。好了,你想問什麼?」聖劍刻意放慢說話的速度,同時在句尾的地方分別化身為劍、魔族,最後再變回人類。

「是哪一方先開始的?」英雄問。

「誰先開始的,有差嗎?」

「『讀者』得知道。」

「讀者?……好吧!反正最後你終將淪為我 聖劍下的亡魂,就當是你的遺願吧。

製造出我的魔王與英雄因為破壞不了我,繼而設下條件與限制,這個你還記得吧。你應該也記得,判斷誰屬弱勢一方的是聖劍的責任,對吧?

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被賦與了意識。

先別急著皺眉頭,你太早下定論了。

起初,這個星球真的很和平。我現世後,兩方勢力的平衡簡直達到了變態的境界。連生育都為了平衡而加以控制,所以我幾乎整天都以聖劍的姿態待在同一個地方,無聊死了。

但……有天我突然發現自己擁有化身的能力,我可以化身為人,亦或魔。我想這是因為我體內同時擁有魔與人的力量吧。為了排解無聊,我開始趁著守衛不注意的時候『說是這麼說,不過安置我的地方,根本沒有生物可以進入』,試著混入魔與人的社會。

我只想說,外面的世界真的是太好玩,太精彩了!不管是哪邊,都比我獨自被『囚禁』來得有趣太多了。我甚至還同時跟魔族的雄性和人類的女孩談戀愛,你一定無法想像那個時候,我有多忙?

忙到……忘記聖劍例行性檢查的時間點『通常,時間一到我至少還會回去站一下啦!』

兩大勢力一得知聖劍失蹤,整個星球一下子就陷入了恐荒之中。為了找出我,這把聖劍,兩方的國界幾乎都搞得天翻地覆。此景更是讓我樂歪了,想不到我的影響力這麼大。當時,為了替我自己出一口氣──畢竟我被關了這麼久──我沒有立即回去,想說先持續折騰兩方一陣子再說。

結果你猜怎麼著?

你們人類竟然懷疑魔族,汙衊魔族霸佔聖劍。人家魔族可從沒這樣想過阿。對於你們的指控只是置之不理。暗示明示甚至威脅,都不見成效的情況下。人類竟然做出了,呃……該怎麼說?禽獸不如……對,就是禽獸不如。為了奪回我,你們竟然偷偷地開始殘殺自己的同胎。照理說,平衡一被破壞,我理當馬上落入人類的手中。但我抗拒了。我硬是與制約抗衡,拖延歸順的時間。因為我想知道人類接下來還會採取什麼手段。『人類沒讓我失望』。見不著聖劍歸順的人類以為魔族同你們一樣卑劣,原本檯面下的暗殺,繼而轉為激烈的屠殺。人類更變所有法條,觸犯律法者一律殺無赦。大量的人口銳減,終於讓我屈服,英雄成了我第一個持有者。不過這才只是開頭。

得到聖劍的英雄,遂而將所有的過錯通通指向魔族,發兵討伐魔族。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被砍殺之生命的所有感情與記憶歸納為持有者所有,這項副作用是我擅作主張強加在持有者身上的。本來,目的是為了警惕英雄,不過你也看到了,英雄根本不當一回事。只是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實在太有趣了,所以理所當然地這也成了制約的一部份。

而每次除掉英雄或魔王後,我都會化為同類蟄伏在他們身邊一陣子,觀察後續行動。我得說人類真的比魔族有趣多了,歷代魔族的想法都很簡單,追殺倖存的人類以自保魔族的存續。不像你們人類,花樣比較多:有的英雄像你一樣,屠殺同族以求聖劍再度歸順;有的則是找出聖劍的下落後,在其四周佈下嚴密的結界;也有帶領族人躲起來的;甚至自以為是地試圖破壞聖劍;愚蠢的你們不知道的是,英雄與魔王其實都是我 聖劍選出來的,能力也是我賜與的。所以再怎麼嚴密的結界在我所賜與的能力下,根本毫無作用。躲?哼!生命氣息與我相連的你們又能躲到哪裡去。破壞,就更不用提了。

對了,原本我對你還有一點期許,畢竟你是少數覺察到我的人類之一……想不到你讓我這麼失望。這種老梗也拿出用。唉……」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要殺掉那一家人?」

「少數的魔或人,會像你當時一樣,陷入死者的感情中被牽著鼻子走。如此一來,少了領袖的民族就容易發生混亂。曾經有個英雄怎麼拉也拉不回來,為此,那一陣子的國事通通落在我的肩上,把我煩死了。這也是我待在你們身邊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了,現在你可以歸順了。」

「是該歸順了,我已經通通都告訴你啦,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阿!」聖劍語帶調侃地說,並以眾人無法補抓的瞬間化為一把神器。

英雄伸手握緊聖劍,以所有人都聽不到聲音囁語:「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重新執掌聖劍的英雄,先是站在原地環視周遭倖存的群眾一會兒,才轉身逐步地向舞檯中央走去。

「我也想問你,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在距離舞檯不到十步的距離時,聖劍突然出聲。

「所有的人類,就是我,也沒有辦法同時射出那五箭。」英雄冷冷地說。

「想不到你這麼自負。」

就在眾人充滿不安的凝視下,英雄來到了先前放置小怪物屍體的舞檯,只見他蹲了下來,抬起怪物屍體冰冷僵硬的觸手,圈住了聖劍。

聖劍見情勢怪異,再問:「你這是做什麼?」

英雄仍是面無表情:「這是你要的,不一樣的選擇。」

「難道……不!」幾乎在聖劍吶喊的同時,英雄就這樣緊握著小怪物的觸手,猛烈地將聖劍往地上一送。

就在白光激射,摧毀整個決勝殿和所有生命之前,聖劍似乎聽見英雄以魔族的語言這麼說:「阿罕.布拉莫,爸爸對不起你!」

 

 

(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