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是這樣的。我忘了我正在躲什麼,總之後背有一個討人厭的東西在追著我。我在一團黑暗中拼命的逃拼命的逃,黑暗的盡頭有個微弱的光點,我不知道那能不能救得了我,但它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不過我本來就不用擔心,因為光點本身就是希望的象徵)。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我逃進光點裡,躲過那東西的追擊。

原來光點裡是一間教室,我國小六年級的同學都在裡頭,大家一看到我進到教室裡來,都高聲歡呼我的加入。

我猜我進到教室的時間剛好是「下課時間」。因為大家都在聊天、開玩笑,所有人臉上都是樂瘋了的模樣。一開始我不疑有他,自然而然地加入這個快樂的天堂,不過奇怪的事「當然」就發生了!我發現六年級的我們,怎麼盡在說一些社會上的議題:選舉、殺人、搶劫、強姦、吸毒、販毒,我們這個年紀不是該討論下節課的老師兇不兇、什麼科目最令人頭痛或是同學裡誰喜歡誰這一類的話題嗎?更奇怪的是,我一開始也和大家聊得很開心,絲毫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這是哪一部電影還是卡通?算了,反正我在夢中「醒過來」了,我發現我童年生活的回憶正在受「某些」東西影響、竄改,我得趕緊拯救它們。

不過──劇情裡一定得有個「不過」,不然大家都看不下去──上課鐘聲響起,老師幾乎在上課鐘聲敲響的瞬間就已經在講檯前就定位,而同學也都在座位上就坐完畢,大家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只有我,急欲拯救童年的我,根本來不及回到座位上,呆呆地站在原地,張著嘴想說些什麼。老師氣瘋了,他大叫,說要扣我這個月的薪水。我好怕,我怕我下個月的貸款會繳款不出來。不過我是學生阿?學生怎麼會需要繳交貸款?阿!我得拯救我的童年,不過老師怎麼肯給我機會。他從袋子裡抓出一大疊考試卷,說是隨堂測驗,還嚷嚷著,不及格的同學,將被學校退學並且剝奪勞健保的權力。我根本無從思考學校為什麼有這種權力?我只知道,我不可以不及格,不然我將被這個社會列為「沒用的人」,對,我一定得及格。

 

考題一:這個月的選舉,某某某的候選人有無賄選?有?一票多少錢?無?證據哩?

 

答:……(這就是為什麼同學在聊選舉的理由?)

 

考題二:某某縣市的某某某情殺案,兇嫌持何種兇器殺害被害者?

 

為什麼老師會出這種考題?更奇怪的是,我怎麼都答得出來?不管了,我的勞健保比較重要!

哦,這一題……嗯?我不是……我到底在這裡幹麻?我?對……我得要拯救……

就在我又要想起什麼的時候?教室開始淹水了。不過同學和老師好像都不在乎。看到大家不當一回事的樣子,我怎麼敢說什麼?終於水位淹過了頭頂,但是我的呼吸絲毫沒受到任何影響。還好,我剛剛沒有出聲,不然大家會把我當成怪胎吧!大家會瞧不起我,笑我是個大白痴吧!還好,我忍下來了。

然後,下課鐘聲響起了,老師在講檯上要大家把考卷向前傳。本來我很得意,因為這些怪題目,通通難不倒我,雖然我忘了某一件事。不過就在我要把考卷交給前面的同學時,我的答案突然隨著水波飄浮了起來。怎麼會?我嚇死了,我的勞健保?我用力,拼死命地想把答案壓回去,但答案仍是從我的指間溜了出來,慢慢地在水中暈開。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整張考卷就這麼變成了空白。零分?我甚至看到了,回到家後,老婆看我的眼神?我不是學生嗎,哪來的老婆?不行!我得快點寫些什麼上去,我拿起筆,瘋狂地在考卷上作答,不過每下一筆,墨水就隨著水波飄起、暈開。前面的同學不停催我,要我把考卷交出來。但我不理他,因為這可是攸關我的勞健保阿!

終於老師也注意到我了,他從講桌上站了起來,一張臉扭曲糾結,他走過來要「終結」我。我……不行,我不能被退學……我不行……不可以……

我抓起考卷,看了看教室大門,門外已經有一堆交出考卷的同學在走廊上游泳、嬉戲。我離門口不到三公尺的距離,可以的,只要他抓不到我,我就有機會,我就可以不被退學。我雙手用力腳一蹬,游了起來。我認為我應該可以輕鬆逃走,然而原本還在教室裡的同學卻都游過來阻止我,怎麼會?我們不都是好朋友嗎?惶恐中,我望向他們的臉,他們的臉孔全都變了樣,變得……乍看之下,似是一個金錢的符號。其中一個速度比較快的抓住我,對我囁語:「你為什麼需要逃?你逃走的目的是什麼?你不是希望變成我們嗎?」

我楞住了。我這才發現,原來教室裡的水是我弄出來的,我不是要拯救我的童年記憶嗎?我放開考卷,原本抓住我的同學也放開我,放任我游出這間教室。

我再次身陷黑暗中,慢慢地走離那希望的象徵。原本追著我的東西,知道我走出來,再次向我靠近,不過這次我沒有逃,我站在原地等他。我醒過來了,在夢中清清楚楚地醒過來了。

 

因為這是夢,所以我打開了燈

 

原來

 

那東西是真正的童年的我,這黑暗是真正的童年的教室。

 

原來

 

他只是要我把燈打開

 

不然教室這麼暗,他該怎麼上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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