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妳的電話真是既驚又喜,驚的是想不到事件發生後七年,妳終於肯主動與我聯繫,喜的是我們的談話並不因七年時間的沉默而顯尷尬,但也可能妳正紅著臉害羞的與故作鎮靜的我說話。七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國中生大學畢業進入社會,成為一個事事必須為自己負責的大人,然而我們,在這空白的時光裡又讓自己增長了什麼?

七年前的那次九份之旅,看似斷送了我們之間長達二十年的友誼,尤其事發之後我便因為工作到台北定居,當時總想:「這樣也好,離開了南部,便不需再為難捨的友誼找試圖挽回的藉口。」然而誰知,以為不需找藉口將會鬆了一口氣的我,七年來卻因為找不到藉口而無法放鬆,當內心深感孤獨卻找不到人說話時,便想念起過去我們之間已然形成的默契,「有空嗎?陪我走走吧…」,不管是誰開口,另一方必捨命奉陪。

還記得我離婚前那次到某廟裡算命嗎?回程中我一邊開車一邊狂哭,妳在助手座上靜靜不說話,頻頻拿面紙讓我拭淚,我感受到妳的不捨和心疼,待哭夠時把淚擦乾,繼續握著方向盤上路,對我而言人生像是永不停車的自小客。不久妳論及婚嫁的男友奉家長之命迎娶別人,換我陪著妳哭,天秤座的我不懂得安慰,只能說這樣愚孝卻不知為自己爭取幸福的男人不要也罷,但妳感受到我的不捨和心疼,待哭夠時把淚擦乾,繼續過著和以往相同的生活,對妳而言人生是永不停止的定時鬧鐘。

我們都夠堅強嗎?不,只是我們不得不與寂寞共舞,於是二個失去愛並等待再度被愛的女人,總在下班時的河濱公園旁訴說心中的各種委屈,就像風一樣,期待歇息卻永遠不知道應該停在哪裡。三年前我的母親過世,妳和另一好友一同前來弔唁,妳話不多,只靜靜聽我們的交談,又過一年我的父親過世,妳們又前來捻香,當時我們之間仍然沉默無語,不知究竟是因為悲傷,或是九份產生的隔閡仍在。或許我相當適應台北生活,但習慣並不表示喜歡,北部的冬雨總讓我想起南部溫暖的太陽,

說實話,日後每每回到父母不在的老家,我是多麼懷念過去笑聲、叫聲、吵雜聲滿溢的客廳,一如我總懷念過去腳步輕鬆、步調緩慢、慵懶閒散的南部生活。

母親與父親驟然辭世之後,我養的狗女兒也在一夜之間猝死,不久我的心染上了憂鬱,每日下班回家總是流淚,回到自己獨居的住所,恐懼和孤獨狂襲著我,害怕下一秒是否又有身邊親近的人被無聲帶走,我只好打電話給南部朋友傾吐,名單中妳是第一人選,卻永遠沒有勇氣按下撥通鍵。我總告訴自己,如果我能原諒妳,其實便是我原諒了自己,同樣的,妳原諒了我嗎?

現在漸漸知道,所謂形同姐妹的友誼,其實不應該被挑戰,畢竟手足之間再怎麼紛亂,親姐妹還是有血脈的聯繫,而朋友之間會被熟悉與習慣蒙蔽,被理所當然的「以為」陷害,畢竟友情之間再怎麼親密,還是有一道不能逾越的禮義。不過現在更漸漸知道,世間的手足之情,說穿了其實也有比朋友間更不親密的鴻溝。

這些年來妳好嗎?輾轉間我聽到妳的消息不多,因為妳固定不變的日子,就像鬧鐘走了一圈又一圈;你聽到關於我的事有多少?我的生活似乎永遠都有新的不同,像開在高速公路上的自小客,白駒過隙般無法逗留原地,我這風象星座,想停停不了,停了又想走。我們總想用一輩子的時間尋找自己,沒想到卻用一輩子製造更多的迷失,這七年的時間似乎加速了我們生命的時速,只是在這人生走了一半的分水嶺上,妳領略了什麼,這是我最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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