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海睡了一會兒午覺,就起床繼續練習技術分析,也瀏覽國內外財經新聞。晚上,林媽和林海到中山北路的高級飯店裡用餐。

「自從你爸爸過世後,我就沒到過這裡吃飯了。」林媽穿著久未露面的禮服,在飯店裡東張西望。

林海也穿上自從學生時代結束就不曾穿的襯衫,他看到母親突然止步在精品店前,於是走上前對她說:「媽,妳好久沒有添購名牌包包了,今天就挑幾個吧!」

林媽低聲的回答說:「不用了,讓媽媽多看幾眼就好了,日後我們真的賺到幾千萬元,你再買幾個孝敬我吧!」說完,林媽就牽著林海的手,往餐廳走去。

「孩子,你多吃點啊!」兩人各點了中價位的套餐,結帳時共三千六百元,林媽雖然感到心痛,不過想到以後的每一個股票交易日都能賺到數萬元,她就心安不少。

隔天一早七點多,林海已經打開電腦,他輸入母親帶回來的電子交易密碼,然後瀏覽國際股市收盤的情形,等待臺股開盤。

林媽也緊張的睡不著,她為了不讓林海有不被信任的感覺,所以一大早就出門運動,不過隨身攜帶一臺口袋型收音機,隨時注意臺股的漲跌。

「果然繼續漲了!哈哈!」九點一到,大盤果然如林海預料的一樣,開盤就上漲了五十多點。他看到MACD和KD指標都還未有過熱的跡象,於是打開另一個視窗,竟玩起線上遊戲。「爽翻了!居然能一邊打怪,一邊賺大錢,我真是天才啊!」林海得意不已,他猛按滑鼠左鍵,連殺了兩個魔王級的怪獸,還得到一個稀有的裝備。

林媽由收音機得知臺股大盤已經大漲一百多點,她本想回家與兒子同樂,但是又擔心會干擾孩子看盤,於是到住家附近的咖啡館裡看報紙。接近中午的時候,林媽買了兩份日本料理定食便當回家。「孩子啊!媽買你最愛吃的日本料理給你吃!」林海聽到林媽的叫喚聲,急忙關掉線上遊戲的視窗,看到臺股大盤依然維持百點的漲幅,於是開門走出來說:「媽,我肚子好餓。」林媽見大盤還未收盤,林海就走到客廳吃飯,於是關心的問說:「孩子,你沒有盯著盤,沒有關係嗎?」

「沒關係啦!指標還沒有過熱,明天還會繼續漲的!」林海吞下一塊新鮮的生魚片,感到一陣舒暢。「還是這家日本料理店做的生魚片最新鮮,爸爸生前也最喜歡吃這家的料理。」

「如果你爸知道你現在的成就,他一定會感到驕傲的。」林媽想到過世的老伴,不禁紅了眼眶。

「媽,我會好好孝順您的,今天我們的股票又賺了五萬多元了,只要指標過熱,我就賣掉股票,估計應該會有五成左右的獲利,到時候,我帶您到日月潭住五星級飯店。」

林媽聽完林海的話,她感到欣慰。母子倆吃著便當,電視財經節目上股票報價紅通通的,兩人每吃幾口就露出笑容。「等一下收盤,孩子你就去睡午覺,下午跟媽媽到公園運動,好不好?」

「我還有事要做,媽妳自個兒去運動就好了。」林海想到正準備消滅一個大魔王,所以拒絕林媽的邀約。

臺股收盤後,林海也不睡午覺,他打開遊戲視窗,繼續打怪。林媽在客廳聽到房裡傳來熟悉的打怪聲,她雖感無奈,但想到林海有能力日進斗金,也就不責罵他了。

到了晚上六點多,林媽回家還聽到打怪聲,她不說一句話就到廚房準備晚餐。「孩子,吃飯了!」林媽做了四道林海最愛吃的料理,香噴噴的白飯上還灑了芝麻。

林海玩了整個下午,他揉揉眼睛,然後起身伸了個懶腰。「今天煮了什麼好料啊?」林海走出房門,嘴裡還不時打呵欠。

「孩子啊!你怎麼又回頭沉迷於線上遊戲了?」林媽忍不住關心的問起。

「沒影響啦!我看盤的時候,不會玩啦!」

「糖醋排骨真香,媽妳今天做的菜都很好吃呢!」林海還沒吃飯,就先吃了幾口菜。「醬油味有入茄子肉裡,不愧是媽媽的招牌菜-紅燒茄子。」

「慢慢吃,媽煮了很多。」林媽見林海一臉滿足的笑容,也就不再過問他玩線上遊戲的行為。

突然,林媽想到一件事,於是問林海說:「孩子,現在你有穩定的收入了,有沒有成家的打算啊?林家就只有你一個香火,而你今年都三十五歲了。」

林海聽到這話題,沉默了許久,然後回答說:「等我們賺到兩千萬,我就到外面去找對象。」

「到時候,媽媽請朋友幫你介紹對象,不要到外面亂找,如果遇到壞女人,你可就會痛苦一輩子。」林媽擔心林海被騙,趕忙攬下媒人的工作。

「那我可要找長得漂亮、身材又好的喔!」林海在家「宅」慣了,聽到母親要幫忙介紹,當然樂意接受。

用完晚餐,林海繼續回房打怪,直到凌晨才關機休息。隔天早上,鬧鈴響不到幾秒就被林海按掉,然後繼續賴床。林媽準備好早餐,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到八點三十分了卻聽不到林海房裡傳來的電腦開機聲,於是走近敲門說:「孩子,你還在睡嗎?已經八點三十分了喔!」林海一聽到「八點三十分」,整個人緊張不已,像彈簧似的彈起來。「媽,我起床了!」林海急忙打開電腦,然後打開看盤軟體。林媽交代幾句後就出門運動,而林海見還有十多分鐘才開盤,於是將早餐拿到房間裡吃。他嘴裡大口嚼著三明治,正要打開財經網頁時,突然想到昨晚打魔王不順利的經過,林海心有不甘,於是又打開遊戲軟體。「指標還沒過熱,今天應該還是收紅。」林海玩著遊戲,待九點一到,他就先拉下遊戲的網頁,沒想到眼前竟出現一片綠油油,林海愣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麼會這樣?」林海看到臺股一開盤就大跌三百多點,他買的那三檔股票一開盤就跌停鎖死。「怎麼會這樣?指標明明還沒過熱啊!」林海慌了手腳,全身不停的顫抖,就連控制滑鼠都有困難。

「怎麼會這樣?」林海拖著顫抖的雙腳走到客廳,然後打開電視,只聽到財經節目主持人情緒激昂的說:「昨晚美國券商雷公兄弟宣布破產,引發美股沉重賣壓,昨晚道瓊指數大跌六百三十二點,進而影響今天早上亞股,臺股一開盤就大跌三百一十三點,目前跌幅在三百點左右徘徊,已有五百七十多檔的股票跌停,金管會主委出面喊話,要投資大眾冷靜。」

「怎麼會這樣?」林海還以為自己在作夢。「指標還沒過熱啊?」

林媽剛到公園就聽到一起運動的張太太說美國雷公兄弟破產的消息,她急忙打開收音機,一聽到臺股大跌,差點昏了過去。「張太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林媽想狂奔回家,無奈身體已不堪負荷,跑不到幾步就得放緩腳步。

林媽一推開家門,就急著問林海說:「孩子啊!我們的股票怎樣了?」林媽連大門都忘了關上就跑到林海的房門前,她一開門看到林海坐在椅子上呆呆望著綠油油的螢幕,一動也不動,彷彿靈魂已出竅。「我們買的股票現在怎樣了?」林媽伸手搖晃林海的身軀。

「跌停鎖死了,三檔都跌停鎖死了!」林海淡淡的說話,氣若游絲。

「快賣掉啊!」林媽全身冒冷汗,情緒開始歇斯底里。

「跌停就是賣不出去了。」林海說話語氣開始顫抖起來,且不敢正面看林媽。

林媽立即跑到客廳拿起電話撥給營業員。「我帳號980666,幫我把全部股票都賣掉。」

「林太太,妳買的三檔股票目前都跌停鎖死,我幫你掛跌停價賣出,但是不一定會成交喔!」

「沒關係,快點掛出去,快。」

「林太太,我已經幫你掛好了賣單。」

「謝謝!」林媽掛上話筒,她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渾身無力。

林海聽到母親已經掛出賣單,於是拿起手機撥給Joe,但是連續撥了十多通都轉到語音信箱。「怎麼會這樣?我都是照著師父教的來操作啊?」林海想到師父,就拿著車鑰匙衝下樓。「沒道理啊!我去問師父。」林海依照記憶騎車到南京東路的巷子裡,他確定師父的住所後就停車按電鈴,但是連按了數下,都不見回應。「怎麼會這樣?Joe的手機關機,難道連師父都不在家嗎?」這個時候,大門打開,走出來一個婦人,她見林海陌生,於是問說:「你住幾樓啊?我怎麼都沒看過你?」

「我不住這裡,我要找住在二樓的朋友。」林海壓抑住內心的焦急。

「二樓?沒有住人啊?」婦人一臉狐疑樣。

「沒住人?不可能,上個星期天我才剛來。」

「不信你自己上去看。」說完,婦人就出門了。

林海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階梯,一轉過樓梯轉角,就看到二樓的鐵門上貼了一張紅紙,寫著:「出租,電洽0988888888」。林海不相信眼前所見,他猛按二樓門鈴,十多分鐘後才停止按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師父呢?」林海從口袋掏出手機,撥打0988888888。

「先生您好,我看到南京東路巷子裡有間二樓公寓要出租嗎?」

「對,你要租嗎?」

林海仔細聽對方的口音,想確認是不是師父。

「不是的,我有一個朋友住這裡,上個星期天我還來這裡找他呢!不知道房東先生知道他的下落嗎?」

「我也正要找他!」這個時候,房東的口氣突然變得嚴厲。「你是他的朋友嗎?」

林海察覺事情有蹊翹,於是急忙撇清說:「不是的,那個老先生向我借了二十萬元,我要找他要回來。」 

「原來你也是要跟他要債的,當初我看他可憐,才答應他先交五千元當訂金,沒想到他一搬進來,住了一個多月,每次我要向他要房租,他就避不見面,這個星期一,我帶著朋友來要房租時,卻發現房子裡已經空無一物,當時我氣炸了。」

林海聽到這裡,心裡開始有不好的預感,他問房東說:「那位老先生當初租房子的時候,沒有留下身分資料嗎?」

「說到這個我就氣死了,後來請警察幫我查,才發現資料全是假的。」

「謝謝你告知,謝謝!」

「年輕人,勸你去報警吧!我有事要忙,就不多說了!」

林海將手機放回口袋裡,然後腳步搖晃的走下樓,他坐在機車坐墊上發呆許久,直到街口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才讓他驚醒。「我要拿什麼臉回去面對媽媽呀?」林海將鑰匙插入孔內,卻猶豫該不該發動引擊,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孩子,你回來吧!媽媽不怪你!」

林海感到愧疚,說不出話來。

「我剛剛問過營業員,他建議我明天開盤前就掛市價賣出股票,如此才能減少損失。」

林海一聽到母親要賣出股票,他的內心頓時湧現不服輸的念頭,雖然已開始懷疑花了二十萬元學的技術分析,但是前兩天的豐碩戰果讓林海又產生迷惑,心想:「今天MACD和KD指標都還沒死亡交叉,根本還沒偏空,搞不好明天又漲回來了。」林海愈想愈覺得師父教的技術分析有一定的準確性,所以鼓足勇氣對林媽說:「媽,今天臺股是被國際股市拖累了,臺股的技術指標還在多方,先不要賣,過幾天就會漲回來了!」

林媽聞言後沉默不語。

「媽,之前兩天我們不是都大賺嗎?相信我!不要認賠殺出!」

「好,再相信你一次,若明天再跌,我就全部賣掉。」

「明天一定會漲回來的。」

林海收好手機,嘆了口氣,然後發動引擊。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不過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明天臺股要上漲。林海回家後就一個人反鎖在房間裡,眼睛不停瀏覽財經新聞,還不時打開股仙看盤軟體,分析今天股票的走勢。

晚上,林媽買了便當放在餐桌上,她朝林海房間叫喚了幾聲,都得不到回應,只好回房歇息。林媽躺在床上,打開電視,卻閉上眼睛,此時她煩惱的睡不著,也沒有心情看電視,若關掉電視又害怕安靜的孤寂感,這一夜,林媽半夢半醒。

早上四點三十分,美股收盤又大跌五百多點,直到最後一秒鐘,林海還在祈禱,希望有股力量能力挽狂瀾,縮小跌幅,但是期望落空了。林海的眼睛布滿血絲,精神和情緒已緊繃到了臨界點,他揉了眼睛,只能將希望寄託在臺灣政府出面拉抬股市。「政府不會坐視不管的,今天應該會開低走高,一定會的。」林海渾身無力,精神萎靡,卻不想睡覺,應該說不能睡覺,他試著聽音樂來紓解壓力,但是效果有限。

早上八點三十分一到,林媽已經在客廳就定位,她打開財經電視節目,專心聽著分析師的「高見」,而林海一直坐在電腦螢幕前,等待臺股開盤。

時間一分一秒的逼近,林媽和林海的神經也緊繃到極點,此時,林媽感到胸口悶痛,似乎是老毛病高血壓再犯,她本想起身拿藥吃,但是看到距離開盤的時間只剩一分鐘,便打消了念頭。開盤時間一到,林媽感到一陣暈眩,因為她又看到一片綠油油,大盤一開盤又大跌三百多點。林媽強忍住身體的不舒服,拿起電話撥給營業員。

「我的帳號是980666,幫我市價賣出全部的股票。」

「林太太早,我現在立刻幫你掛上賣單,但是得先告訴您,這三檔股票目前都已經跌停鎖死,等待賣出的張數還有很多。」

「幫我掛賣單就對了。」

林媽掛上話筒,胸悶愈來愈嚴重,甚至喘不過去,她想起身拿藥,卻動不了。「孩子啊!」林媽語氣虛弱,視線愈來愈模糊。「孩子啊!」電視上的分析師仍然滔滔不絕的談論股市,但是林媽已經陷入昏迷。

林海依然呆坐在電腦螢幕前,時間彷彿凍結,而悲劇還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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