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應該是在電梯中吧?媽媽帶著只有幾歲的我出外,剛好在乘坐電梯時,遇上了一位婦人,也許是認識的,也可能是不認識。總之,她一看見我便說:「啊,這小女孩真可愛!」

而我——因為媽媽總喜歡將我的打扮傾向女性,這樣的句子已經聽過很多次——一言不發,就拿雙目狠狠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前面……

「現在看清楚了嗎?哼!」我竟然就當著她的面前,把褲子都脫了下來。大概是已經不想再反駁這種事,辯駁不如以行動來證明吧。

那婦人當然料不到,竟會有一位看似乖巧的小女孩如此激動,於是便被嚇得不斷道歉,「對不起啊對不起——是我錯了。」聽到這句話後,我才慢慢地拉起褲子。當時也許還在責怪:誰叫她說出這句話呢。

事後便由一臉尷尬的媽媽打圓場,奇怪的是,以後卻再沒有人在電梯中認錯我了,也許是因為這件事都已經被大家知道?——總之,年幼的我是這樣做了。

這是後來從媽媽的口中聽回來,才得以再次知曉這件事情。拿來對比現今的我,才驀然發現即使是後來學會如何收斂感情,也已經早早注定,我仍然會禁不住想對某些事某些人不甘心地反駁吧!

 

混帳二三事

「以下同學由於在昨天的中文補習班缺席,請早會結束後留下來解釋,首先是……」聽著聽著,終於有自己的名字了。昨天因事請假,自然會有我的名字。

我承認,自己在學校一直也是一個頗乖的學生(至少表面如是)。也因為這樣,令某些不知情的老師,投來奇異的目光,尤其是中文科的老師。——也許是我的作文一向脫離「學生應寫的文章」,所以才會特別注意我吧。

好不容易等到早會結束,老師在叫著我的名字,原來是要逐一把學生先行捉出來,以免我們能夠「逃亡」。——當時我還在和同學談天,直至前方的同學叫著我的名字才驚醒。

我背起書包走了出去,以略帶急速的步伐走到老師的面前。她看見是我站出來的時候,顯得有點驚詫,「你——就是袁仁健了嗎?」我唯有點頭。——不是我又怎會走出來啊?

她很快恢復正常,指著旁邊已經站著幾位學生的空地,「嗯,先去那邊站著。」

就在我剛走了幾步的時候,有另一位老師在旁邊叫停了我,是我的中文科老師,「咦——你為什麼會沒去補課?」等我說明原因後,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並再三問我有否把請假紙交給老師。而我——面對她善意的叮囑,也只能再次點頭。

再次開始延續那幾步的行程。在這時候,背後卻傳來第三把老師的聲音,「他怎麼會沒去的?」——她甚至沒有教過我。

我幾乎,幾乎要轉回身子質問她們:為什麼我就一定要來補習班?

難道其他人也能夠不來,只有我才值得她們這般疑惑嗎?我實在無法忍受,那奇怪的語氣不斷地問著: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你竟然沒來?你怎會沒來的?——不來就是不來啊!原本就沒什麼大不了,根本不值得這般驚訝吧。

可是,難道我當好學生太久了?不然又怎會這樣生氣。還是說,我不想自己有著一種特權似的感覺?也許兩者皆有。面對這樣的善意,我倒寧願當一位壞學生(也許骨子裏的確是)。

除此之外,還是有其他混帳事情。正如我不喜歡上中文堂,雖然我對文學的確有興趣。

這句話看起來矛盾,但「中文」又或者「文學學」,其實都不是文學中的根本。這些固然是為文的基本技巧,但從小學直至中學,都在不斷地反覆教授這些又有何用?更莫論勉強把文學作品分為抒情、說理、描寫、記敘四大單元。以好的文學作品來說,這些早已融為一體。難道抒情中又無說理,記敘中不帶描寫嗎?

於是每一次上著中文堂,我總是表現得頗冷淡——他們,只會用冰冷的手術刀解剖文章,挑出血肉中的修辭,然而卻從不嘗試領帶學生和作品談天……聽著聽著,竟然會有一種燥動充斥著全身,彷彿要站起來對著老師說,這樣做是在扼殺文學!

——但後來漸漸想通了,其實他們也是制度下被被迫勞役著的人,而且,仍然有很多好老師吧,不然怎願意被勞役。

在講書的時候,我只顧著自己把整本書的文章看一次,又或者遇上喜好的文章,再三細閱就是(雖然大多數時間也在發呆)。

還有我著實不喜歡的事情——作文。經常受著一種拉扯,到底要「寫自己想寫」還是交「學生式作文」了事?由於各種情況所限,並不能每次都遇到我想寫的情況。但要寫那種生硬虛偽的公文,卻總是有另一把聲音在說:你不能這樣寫。

既然無法寫到自己想寫的文章,不如就認輸吧,還理什麼真不真誠?卻又不服氣,倒不如縱筆亂寫,至少會比較快樂吧?還理什麼分不分數呢。

至於——現在還有沒有我想反駁想對抗的衝動呢?很坦白說,依然還是有的,因為總會有混帳事情不斷發生。

就如最近派回作文試卷的一刻,首先看看老師如何批改,竟然把我全部所用的「破折號」都剔除。——這是什麼一回事?幾乎要馬上走近老師身旁質問,但我深知答案是公式的兩個字:「多餘。」

只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並看著那個頗高的分數,略略感到安慰。也不打算出去,因為無論如何解釋,面對老師大概也不會服氣——直到忘記此事之前,我依然想質問,「這是什麼一回事?」

 

讓別人妒嫉我

雨下了,而我當時正在散步。這對我來說並不突然,因為最近這幾天都經常在下雨。其實說回來,我還是頗喜歡這個過程。

噢,千萬不要會錯意。我並不是失戀,更不是受到什麼打擊,只不過我的確喜歡淋雨。其實淋雨原不帶著絲毫他意,只是被世人誤解了吧。而我是太久沒淋過雨了,既然上天送來如斯美意,那不如就以身體去迎接這份厚禮。

看著幾近無人的小徑,我還是維持著一貫的步伐,伸手想尋找雨到底來自那一個方向——從來也不知道眼鏡竟有這般好處,它變成一副護目鏡,至少能令我睜著雙眼望向天空。

抓著旁邊沾滿雨點的鐵杆,看向旁邊的海,真難想像竟有這種景象。無數雨點不斷地灌入這一片海,這看見或不看見的一片海,引起的雨花重複著瞬起瞬滅,這根本就是開在海中的曇花!不,它更短暫得令人用眼睛也無法捕捉。

衣服也差不多已經濕透了,這樣的寒意迫使我開始跑了起來。

迎著雨跑吧,誰說地上的積水不能踩呢?就偏偏要讓它水花四濺。說淋雨會生病嗎?那只不過用來嚇人。為什麼遇上雨一定要避開呢?——我就在雨中聽著自己和雨的對話,享受著隔絕他人的空間。若有奇怪的眼神投過來,那就讓我當成是別人的妒嫉吧!妒嫉我正在獨占這些雨。

感受著腳底傳來的震動,我笑了出來。想來,這世界有太多不合理的規則要遵守,長久下來也漸漸習以為常,還是需要偶而瘋狂,才能提醒自己是有能力跳出這一切。

 

只是年輕,也許不

那天他送我去火車站,剛好天下起雨來,他突然對著我說,「我們跑過去吧!」還沒回話,他便跑了起來。

樹在兩旁不斷經過,雨拍打著我們沸騰的身體。一邊喘氣一邊忍不住說,「我希望自己可以寫喜歡寫的東西,而且又能養活自己!」朋友則說,「那我要在十八歲賺到一百萬!」這不是表示著沒可能嗎?——我大笑起來,還被撐著傘的行人看著呢。

終於來到火車站,我和他互相笑著道別。——他還可以再淋一次雨!這時候,雖然眼鏡滿佈水珠,但我依然不敢就此拭去。那實在太美了。那些水珠彷彿變成依附在眼鏡中的水晶,看出去都是帶著如夢般的迷濛——而且,它還代表著我跑過了。

我坐在椅子上,有些水珠已經漸漸乾透了。火車不斷地前進,當時已經接近深夜,也沒有什麼人。只剩下我一個傻傻地笑著,想,這場雨來得真是暢快,不然我們也不能夠有跑的理由。——當然,也許這一切在旁人看來都是痴人說夢。

有看過一本文學評論書說,年輕人的情感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這麼浮滑膚淺並不值得寫下來。大概和我淋雨也一樣吧?但想來那些年輕的情感無非也是真實存在,而雨中跑步過程卻是如斯美好啊!

年輕本來就可以不須理會可能地跑,原本就應該仗劍走天下,既然擁有這種幸福的權利,又怎能夠不理直氣壯地作出頂撞呢?——不用回答我,因為你的答案也未必是我的答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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