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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在運動場一端的草地上,休息著。由於剛跑完幾圈四百公尺跑道,你有點累,採取只有上身伸直立的半躺臥姿勢坐著。雖然附近排了幾個垃圾桶,可你不在意,它們蓋著蓋子,不會有奇怪的味道。

春夏之交,多半是鋒面滯留的梅雨季節,可今年降雨量較少,天空總只像今天這樣,老鼠灰厚厚的好幾層雲,漂浮,且大到掩蔽了你所見的天空。根本就是要下雨了。可它偏不,就凝在空中,阻著陽光,不熱,且帶點南方來的微風。

這樣也挺好的。你想著,這恰好是運動的好天氣,不會大汗淋漓,也不用喝掉一罐又一罐的運動飲料。

你的視線由天空轉到了運動場。

你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認為今天是個運動的好天氣。運動場上,只有兩組人在玩球,遠方則是一小群人在打籃球,除此之外,就沒人了,連只穿著無袖背心,打發時間似的不斷繞著操場的老人都沒有。

運動場,一如它原來那樣大,甚至還大些。

遠方的那一組,在球門附近練習傳球,偶爾一個勁來,發力射門,空曠的場地便會響起了悶悶的一響爆聲。

而近的那一組,有四個人,他們在玩壘球。你很少看到有關壘球的消息,印象中認為它只是一種較慢、較溫柔的棒球而已。於是,你看著他們,欲透過旁觀,加深對這種運動的印象。當然,這些只是你還想繼續休息的藉口。

那四個玩壘球的人,也許是校隊或系隊之類的,但就一副大學生樣,只有打者穿著隊伍的制服,普魯士藍,背後用白色的特大字體寫了個25。另外三人,分別是投手和兩個野手。可奇怪的是,離你最近的那個野手,他站的位置非常微妙,很接近一壘手,但是他又偏向打手那邊,看起來,他、打者、投手之間,剛好像是一個正三角型。

這引起了你的興趣。

剛好,投手投球了,框啷一聲,球高高飛出,正中外野野手手套,接著,球傳回來了。這之間,完全沒有離你近的那位野手——或者說壘手參與的空間。

投手拿到了球,準備投出。這次,他先往你這看了下。你看到,你們之間的那位壘手,他的肩膀突地聳起來,像是嚇了一跳,也許是因為驚喜於投手正要傳球給他……不,投手還是投給打者,球又往外野飛去。

在那幾秒間,壘手似乎為了化解尷尬,趕忙轉動腰部,藉以讓原本處於準備姿勢的雙手能夠稍微自然的放下,擺出含有「不在乎」感覺的姿勢。他的身子,隨著側彎的腰轉了過來,壘手,看到你了,你也看到了他。

你發現,壘手的表情不對,雖然嘴上掛著也許是笑容的東西,但他的眉頭皺著,眼神帶有哀怨,在看到你的瞬間,眼神似乎又充滿淚水,希冀你救救他。

沒錯,你發現了,他似乎正在求救。

你終於理解了那奇怪的陣型,不是在練習打球,而是傳接球。就在各就各位後,現在的打者忽然拿起了球棒,外野手一退就是幾公尺遠,投手拿起球便投,打者打,野手接,一切都配合的完美無缺。

只有壘手,他站定位之後才發現騙局,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離開,便是承認被排擠了,但繼續留下,只會變成這樣尷尬的局面,明明有四個人,卻只有三人參與的球賽。

太過分了!

你想著,手用力握緊,運動飲料的寶特瓶發出聲音。

雨還是要下不下,天頂陰陰,操場的人也沒增多,而且好像只有你發現了壘手被欺負的事實。鏗!球又飛了出去。壘手側邊的臉,張得大大的嘴便佔去大部分,他凝望飛出去的球的眼神迫切中充著渴望。

你知道的,有些人必須要你出手相助,才能得取他應有的權利。

休息夠了,你準備站起來。投手拿到了球,他看了下壘手,壘手遲疑了一下,最後準備好接球的姿勢。你鬆了口氣,他們還是有良心的,你想。但,投手一個側身,球快速飛越了打者。

「不要投這麼快啦!」

打者一邊笑鬧說道,一邊前去撿球,撿到球後,他又打了出去。

欺人太甚!

你生氣了,而且帶點哀愍,如果你有小孩,或你就是那壘手,你一定不希望被這樣欺負。太尷尬了。整人的方式之中,精神上的羞辱是最恐怖的,而像這類先假裝友好,接著在無形中刻意進行排擠,要讓你有自知之名並羞愧的逃走,很經典,不會被告,大人也只會當成小孩間的吵架等等。可你知道,這同時也是最為卑劣的一種欺負法。

於是你站了起來,走向前去,手中緊握寶特瓶——一定要給這些傢伙好看!你的正義感灼炎般燃著,你的眼中只有看起來最像主謀的投手,你的眼神想必也很犀利,投手看著你的表情有些錯愕。

「喂!」你說,「你們為什麼要欺負他!」

「什麼?」

「還裝傻?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三個準備要欺負那個壘手!」

「什麼壘手?」

這時,打者跟野手都來到你們身邊了,他們張著眼,不知所措,看起來就像是開了惡劣玩笑的小孩被拆穿之後,盡力想裝傻蒙混過的表情。演技很爛。

「還說,就是那個壘手!」

你伸手指著,他們看去。

「你在說誰啊?這裡只有我們三個啊。」

「別想騙我!」你知道,必須糾著或抓著壘手湊到他們眼前,他們才肯認罪,你轉頭,準備一把抓起壘手,但,他人呢?

「就說嘛,只有我們三個啊!」

「他剛剛明明還在這裡的,」你轉頭不斷搜索,終於看到了壘手,他正站在你剛剛坐的位置附近,「就是他……」你想說下去,但你沒辦法,因為那個野手,他正翻弄著垃圾桶,像是正在尋找今日的晚餐。

「我們不認識他。」他們說。

 

很尷尬。你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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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terature20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